我这十年……
——长篇小说《狂燥症患者》后记
张启雄
对我来说,这是一部用其它叙述形式不能痛快淋漓地表达我这十年来的经历与感受的小说。
十年前,我住在一幢政府“房改房”①公寓的顶楼。这里地处城区闹市中心,俗称红山仔,地势全城最高。走上公用天台,视野十分开阔,可以俯瞰全城,还可遥望全国第三大河流的西江和绿树成荫的风景胜地大雁山。因此,我闲时经常走上天台欣赏四周景色。兴致一来,便请几个要好的朋友前来天台相聚。买几包花生,炒一两碟田螺,边喝啤酒边聊天,往往一聚就是夜深人静。我还学习隔壁老头的做法,亲自用碎砖在天台建了几畦菜地,几个花坛。我这个人总喜欢别出心裁。有一年,我将其中一块小菜地用水泥塞住出水孔,种植了莲藕,养殖了泥鳅。我精心护理,好让自己从中体验一下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我煞有介事地告诉朋友们,等到莲藕收获的时候,一定邀请朋友前来品尝这原生态的“丰硕”成果。嘻,由于泥土有限,养份不足,那一小块“荷塘”只剩下几株残荷,几十条泥鳅只剩下筷子般粗的一两条,因而闹出一段笑话,引来朋友嘻哈大笑一场。那个时候,生活倒也算满足,清幽,惬意,有情趣。为些,我还写过一篇名叫《红山仔记》的散文,文章最后一段话写道:十年来,虽然有几度迁徒机会,但一想到我与红山仔的缘份,想到红山仔给我带来的好处,我便不由自主地打消了念头。
可是,曾几何时,相邻的一家酒楼扩大经营,增加了许多设施,各种噪音铺天盖地笼罩而来。那个时候,正是我工作热情高涨和创作激情汹涌澎湃的时候,拥有一个幽静的环境,对我来说相当重要,然而各种噪音的干扰让我不厌其烦。为了逃避这种噪杂声,我建设造了拥有一个有别致小花园的小楼阁。我还拥有很多梦,想来也算胆大包天,打算打穿顶层,连通天台小楼阁,建造一个叠式套房,图纸都由自己设计好了,最后因为资金问题和家人的反对没有实施。天台小楼阁建好后,忽然邻近酒楼新竖立的四根巨大烟窗直指天空,黑烟滚滚,整个天台和房屋布满灰尘。我们十分无奈地忍受轰鸣的噪音。我抗议无效,投诉无门,当时的普遍社会状况就是这样,市民环境问题的诉求始终敌不过企业利益驱动下的横行霸道。我深感个人的力量非常渺小。在整天不得安宁的日子里,我能做的,只有卑微的抗争:在夜晚无人发现的时候用胶管偷偷将水射在烟窗口上,或者向烟窗口狠狠地掷泥团。
但是,这些还不是我写这部长篇小说其中《噪音》的理由。某一天,对面邻居那位沉默寡言的老头忽然给我一捆他在天台种植的鲜嫩白菜时,让我一时非常感动,同时也一下子触动了我的创作灵感。我觉得非要把它写出来不可。于是,我有了小说《噪音》的创作冲动。
我这个人,往往领悟别人一句话,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和生活。有一年出差西安,我在飞机上看到了一份杂志,其中一篇文章的一句话启发了我:四十岁,该整合整合自己的生活了。一个多小时的飞行中,我一直思考这个问题。返回家里,在愈演愈烈的噪音袭击之下,我下决心选择逃离这个喧闹烦躁不堪的地方。一个偶然机会,我得悉城郊一个全市最早开发的大型别墅区因经营不善濒临破产,需要卖地卖房回收资金。我把握了这次机会,果断借钱买了一块地皮。不久,我到新会古兜泡温泉时,看到了中式、日式、欧式的庭院格局,很羡慕,立即打电话给这家公司,增加一块相邻地皮打造花园。这里靠近西江,与大雁山相连,我相信这里必定是城市未来发展的好地方。只要有时间,我就骑着摩托车行驶在正在规划建设中的江滨大道上,晚上经常来到已经购置的空地里走一趟,节假日拿着相机跑遍珠三角拍下了最具新潮的别墅款式作为设计参考。美妙的遐想战胜了负债累累的担心。想起来,我也算胆大包天,当时我手头上只有三几万元存款,却敢于投入四十多万元(包括别墅造价)。我拿着地皮到中国银行抵压按歇,从2003年开始每月扣二千多元,到每月扣一千多元,最后一次是2013年五月份的每月扣四百多元,足足花了十年时间才从我的工资存折里扣清所有贷款,成为我工作以来第一次变成一个既无外债又无内债的人。在这十年间,我一直为自己一个穷光蛋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别墅而自豪。同时,也一直为这里赐给我这么多创作灵感而心怀感激。
是的,这十年间许多部作品是从这里诞生的。而且不乏是以别墅为背景的小说——我姑且称为别墅题材作品吧。那个时候,我天天到工地上跑,别墅刚刚建好砌好外墙,拆除棚架,还未装上门窗,我就迫不及待地搬进来住了。我买了一张铁架床,用模板当书桌,晚上来到这里看书写作。这些年来,我接触到卡夫卡,从一开始接触那一时刻,便被他怪诞而充满力量的作品深深吸引住了。以后,凡是有他的作品我都买回来认真研究。我第一次阅读他的《地洞》的时候,还未弄清他所表达的思想内涵,我被几乎没有分段的句式、独特语句和诡异的描写所叹服。我得意忘形地跳了起来。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