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噪音》小说语言的美学情调
方守金
作为一个珠海移民,我很高兴参加这个研讨会。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在凤群教授家看到《噪音》这本书,翻了几页,觉得很有味道,就把它拿走了。我是自告奋勇请求参加这个研讨会的。
我从事文艺理论教学,一直读各种各样的小说,知道别林斯基有一句名言:熟悉的陌生人。我在这里套用这句话。《噪音》对我来说是“熟悉的陌生人”。下面,我就这部小说在语言方面的情调谈一谈个人的看法。
《噪音》这部小说具有一定美学情调意味。在谈这个问题之前,我先想谈谈阅读感受。我很羡慕启雄先生的艺术感觉,在这部小说里,有听觉,有声音,有气味,有色彩。一个人有这样好的艺术感觉,天生就是写小说的料。
为什么说“熟悉的陌生人”呢?在20多年前,我在华中师大读研究生的时候,夏老师专门给我们讲授一门课程:谈小说语言传达的情调。我觉得《噪音》这部小说蕴涵着作者用词汇和句式传达出一种新的情调。这种新情调,也是我们当下现实生活的一种总体情思。优秀作家都具备这种语言表达的特点。托尔斯泰的小说,不管长中短篇,都是长句子,好象啰啰嗦嗦;正是这种长句垒起了一座座现实主义的大厦。乔伊斯的作品是意识流,有时十几页都没有标点符号;但作品的飘动和自由的意味在这种句式中表现出来。海明威和加缪的作品都是短句,是“电报体”、“拳击体”。处处重拳出击,每一拳都打到要害处。他们的作品的句式都有独特的情调。
在读《噪音》的时候,我感觉到它的句式很独特。我总结为“狂躁体”或者“烦躁体”。如果用心灵倾听这部小说的话,我们就能在小说的语言描写、语言句式组合中发现,小说“我”的内心从孤独到焦虑到狂躁,是由于在商品大潮和**官场的社会环境下,对人的心灵的污染、伤害和人格的扭曲。毫无疑问,作者对此作出了沉重的思考。这篇小说读起来很奇怪,语言极其流畅,正如评论家说的如行云流水,可是给我们的阅读感受一点也不轻松明快,内心是沉重的。我们阅读的时候,要粘滞一会儿,要停下来想一想。小说的语言也不是纯净的,就像《噪音》的噪音一样,是混杂的。但如果随便读一段,都会迫着我们继续往下读,而且不能慢慢地读,必须快快地读,迫得你快喘不过气来。我觉得这种语言运用和人物形象、心理的刻画,正好折射出我们当下喧嚣的、烦躁的、让人很难安宁的社会状态。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好,因为它与这种社会状态是一种很好的默契。
大家都谈到张启雄的《噪音》与卡夫卡作品的关联之处。的确,《噪音》与卡夫卡的作品有相同的一面,承传的一面,不过《噪音》的语言与情调与卡夫卡的作品也有不同之处。卡夫卡面对一种巨大的、任何人看了内心都会挨痛的灾难,运用的语言是淡漠的,是不声张的,是喃喃自语的。他的代表作《变形记》,人都变成大甲虫啦,但语言叙述非常平静,不起波澜。他的语言叙述、审美情调是一种无奈、忍受、不懂反抗。但是,张启雄的《噪音》却是另一种格调,它是一种变态的、过敏的。现实生活中并没有这么离谱,是作品中的“我”把它放大了,是“我”那颗扭曲、过于敏感的心把它放大了。所以,它表现出来的审美情调是别样的。
我和张启雄先生第一次见面,似曾相识,在此,我不客气地提两点建议:
第一,既然你已经站在卡夫卡的肩膀上,我建议你继续进发,由卡夫卡走向海明威,走向加缪。卡夫卡用他病态的敏感预言了世界一百年内世界的异化、变态,但卡夫卡是软弱的,他只告诉我们一句话:这个世界把我抛弃了。加缪不是这样,他的小说《局外人》告诉我们:这个世界把我抛弃了,我就要抛弃这个世界,这样,大家便摆平了。一个“局外人”判了死刑,他看到了窗外的月亮,内心还很平静地想了很多事情。海明威《老人与海》那个老人八十四天钓不着鱼,钓上鱼了结果又被一群鲨鱼吃掉。这种极端的状况下,他凸显了男子汉的胸襟。这就告诉我们:一个人被这个世界抛弃不怎么样,我们要和它抗衡到底,我们要征服这个世界。对此,我觉得,作家有义务向前走一步。《噪音》把“恶”写得很充分,充满悲观情绪。的确,这个世界不缺乏“恶”。许多作家都写“恶”,但他们写“恶”的同时,也在张扬美,张扬温暖,张扬美好的人性。我希望能在张启雄先生今后的作品里看到这方面的东西。
第二,《噪音》是一部优秀的小说,是一部经得起时间检验的小说。但是我认为这是一部小众派的小说。也就是说,我们圈子里的人都很欣赏。不过,在中国面对一些人制造的文学可乐和在这些文学可乐里长大的孩子们,作家们有义务想办法让他们读你的小说。你的小说是“普洱”,但喝可乐长大的人最终可能是不会喝“普洱”的。希望你制造一点“文学红牛”,让孩子们也喝一喝红牛饮料,扩大我们的影响力。
好吧,我就谈到这里,谢谢。
(根据录音整理,未经本人审阅。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