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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追你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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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碾头镇的人们对于本镇曾经有过飞毛腿的说法深信不疑。关于飞毛腿的每一个故事的最初传播者都是有名有姓的碾头人。他们中有的已经作古,被埋在家族的墓地里,有的还在世。

        比如崔玉娥老人。据崔玉娥老人讲,小时候经常见飞毛腿从碾头镇过路。

        崔玉娥老人八十多岁了,眼虽不花耳朵却有点儿聋,说话声音大且爱打岔,经常你说东她说西你说打狗她说撵鸡。几十年来碾头镇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装在她的心里,有些事情,崔玉娥老人要是不说,碾头镇的人们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聂廷彰要续修聂家家谱,有些事情也只有听崔玉娥老人说一说才会清楚。

        聂廷彰续修家谱的事情是这样的:碾头镇的聂姓家族并非本地的土著,而是明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移民过来的。当年碾头镇聂姓家族的老祖宗聂广义被官兵押着来到碾头,娶本地吴姓女子为妻,几百年来,开枝散叶,逐渐繁衍成一个四门三十多家近二百口子的大家族,这还不算已经在外地包括海外生根发芽的聂家子弟。

        聂广义当年只身一人来碾头的时候随身揣了一本老家的家谱,为的是将来分散各地的聂家子弟见了面不至于乱了辈份。聂广义与夫人吴氏共生了四个儿子,分门立户后成了聂家在碾头镇的四个门户。

        按聂广义定下的规矩,家谱三十年一修。但民国十七年,适逢蒋冯阎桂军阀混战,厮杀正酣,兵祸天灾交加,百姓流离失所,命都难保,谁还顾得上修家谱?因此,事情就这样耽搁下来了,一撂就是三十年,离上次修家谱已整整一个甲子了。

        解放后这些年,天下太平了,聂家的老人们又念叨起家谱了。经合族商议,事情定下来,由聂廷彰执笔续修聂家家谱。

        聂廷彰解放前曾经当过国民党的连长,被解放军俘虏后回到家乡,因为有点文化,回来后一直在镇小学教书,修家谱动笔杆子的事自然落到他头上。可是要把六十年的事情弄得一清二楚,谈何容易?聂家世代蜗居在碾头镇这个小地方,除在晚清出过几个秀才,民国有过几任乡吏,再也没有其它丰功伟绩,因此,搞清每个人的家门世系就大费了一番周折。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没有事迹的人是最容易被遗忘的。好在碾头镇有崔玉娥老人,碾头镇六十年来出生的和死去的每一个人都活在她的记忆里,每个人的生平,哪怕再微不足道,只要在碾头镇的空气里传播过,崔玉娥就记得起来。

        聂廷彰每晚都来找崔玉娥问一些聂家过去的事情,即使在别处已经搞清楚的人和事,如果没有崔玉娥的佐证,在聂廷彰看来也是不确定的,不确定的事情是不敢往纸上写的。

        他们之间的谈话在开始的时候总是很随意,等崔玉娥的思绪完全回到过去,聂廷彰才把话题引向特定的主题。聂廷彰喜欢崔玉娥老人的叙事方式,有点东拉西扯,又不会太漫无边际。

        飞毛腿的故事就是这样被扯出来的。

        一天晚上,两个人说起聂元木。

        聂廷彰问:“听说聂元木跑得很快,是个飞毛腿?”

        崔玉娥说:“是啊,这是千真万确的。”

        聂廷彰问:“那你亲眼见过吗?”

        崔玉娥说:“没有,这种人是轻易不让人看见的,当年那三个老上士也是偷偷躲在寨墙上看见的。”

        崔玉娥说,过去咱们这一片有很多飞毛腿,我小时候常见,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有一年夏天割麦子的时候,听大人们喊,飞毛腿过路了,就赶紧顺着大人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天近处没有风,远处麦田里却有好几个通天黑旋风,过去天热的时候经常刮这种旋风,胆子大的男孩子撵着往里面钻,听他们说,钻进去后什么都看不见,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却不迷眼,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我顺着大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官道上有七八个黑衣人朝这边飞过来,都蒙着脸,脑袋后面的长辫子直的像根棍子,他们的脚好像都不挨地----只有脚尖儿沾地,像蜻蜓点水一样,实际上到底是怎么样的根本看不清,太快了,他们一转眼就消失在碾头镇外面的沙葛荡里。

        崔玉娥说,那时候大家都猜这些飞毛腿肯定都是咱们这一片的,或者有咱们这一片的,蒙着脸是怕熟人看见,为什么怕人看见呢?怕人看见肯定是没干什么正经事儿,这样的人除了杀人放火还能干出什么好事呢?后来,大家又猜聂元木是个飞毛腿,这又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为什么猜他呢?因为聂元木看上去挺不正经的,虽然谁也没见他干过什么不正经的事。可是,这种人要干什么不正经的事,别人是没办法看见的。

        崔玉娥说,大家都猜聂元木是飞毛腿,可是谁也不敢肯定他是飞毛腿,直到那年他被三位老上士看见,这下好了,碾头镇多年来累积的无头公案毫无疑问都是他干的。这些话传到他爹娘耳朵里,爹娘背不了这么多的议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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