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戎黩武,民劳卒弊,竞於外利,不脩守备。彼强
弱不同,智算亦胜,因危而伐,殆其克乎!若其不克,不过无功,终无退北之忧,
覆军之虑也,何为不可哉?昔楚剑利而秦昭惧,孟明用而晋人忧,彼之得志,故
我之大患也。”吴人笑其言,而蜀果降于魏。晋来伐吴,皓使悌督沈莹、诸葛靓,
率众三万渡江逆之。至牛渚,沈莹曰:“晋治水军於蜀久矣,今倾国大举,万里
齐力,必悉益州之众浮江而下。我上流诸军,无有戒备,名将皆死,幼少当任,
恐边江诸城,尽莫能御也。晋之水军,必至於此矣!宜畜众力,待来一战。若胜
之日,江西自清,上方虽坏,可还取之。今渡江逆战,胜不可保,若或摧丧,则
大事去矣。”悌曰:“吴之将亡,贤愚所知,非今日也。吾恐蜀兵来至此,众心
必骇惧,不可复整。今宜渡江,可用决战力争。若其败丧,则同死社稷,无所复
恨。若其克胜,则北敌奔走,兵势万倍,便当乘威南上,逆之中道,不忧不破也。
若如子计,恐行散尽,相与坐待敌到,君臣俱降,无复一人死难者,不亦辱乎!”
遂渡江战,吴军大败。诸葛靓与五六百人退走,使过迎悌,悌不肯去,靓自往牵
之,谓曰:“【且夫】巨先,天下存亡有大数,岂卿一人所知,如何故自取死为?”
悌垂涕曰:“仲思,今日是我死日也。且我作儿童时,便为卿家丞相所拔,常恐
不得其死,负名贤知顾。今以身徇社稷,复何遁邪?莫牵曳之如是。”靓流涕放
之,去百馀步,已见为晋军所杀。吴录曰:悌少知名,及处大任,希合时趣,将
护左右,清论讥之。搜神记曰:临海松阳人柳荣从悌至杨府,荣病死船中二日,
时军已上岸,无有埋之者,忽然大呼,言“人缚军师!人缚军师!”声激扬,遂
活。人问之,荣曰:“上天北斗门下卒见人缚张悌,意中大愕,不觉大呼,言
‘何以缚张军师。’门下人怒荣,叱逐使去。荣便去,怖惧,口馀声发扬耳。”
其日,悌战死。荣至晋元帝时犹在。】
三月丙寅,殿中亲近数百人叩头请皓杀岑昬,皓惶愦从之。【干宝晋纪曰:
皓殿中亲近数百人叩头请皓曰:“北军日近,而兵不举刃,陛下将如之何!”皓
曰:“何故?”对曰:“坐岑昬。”皓独言:“若尔,当以奴谢百姓。”众因曰:
“唯!”遂并起收昬。皓骆驿追止,已屠之也。】
戊辰,陶濬从武昌还,即引见,问水军消息,对曰:“蜀船皆小,今得二万
兵,乘大船战,自足击之。”於是合众,授濬节钺。明日当发,其夜众悉逃走。
而王濬顺流将至,司马伷、王浑皆临近境。皓用光禄勋薛莹、中书令胡冲等计,
分遣使奉书於濬、伷、浑曰:“昔汉室失统,九州分裂,先人因时,略有江南,
遂分阻山川,与魏乖隔。今大晋龙兴,德覆四海。闇劣偷安,未喻天命。至于今
者,猥烦六军,衡盖路次,远临江渚,举国震惶,假息漏刻。敢缘天朝含弘光大,
谨遣私署太常张夔等奉所佩印绶,委质请命,惟垂信纳,以济元元。”【江表传
载皓将败与舅何植书曰:“昔大皇帝以神武之略,奋三千之卒,割据江南,席卷
交、广,开拓洪基,欲祚之万世。至孤末德,嗣守成绪,不能怀集黎元,多为咎
阙,以违天度。闇昧之变,反谓之祥,致使南蛮逆乱,征讨未克。闻晋大众,远
来临江,庶竭劳瘁,众皆摧退,而张悌不反,丧军过半。孤甚愧怅,于今无聊。
得陶濬表云武昌以西,并复不守。不守者,非粮不足,非城不固,兵将背战耳。
兵之背战,岂怨兵邪?孤之罪也。天文县变於上,士民愤叹於下,观此事势,危
如累卵,吴祚终讫,何其局哉!天匪亡吴,孤所招也。瞑目黄壤,当复何颜见四
帝乎!公其勖勉奇谟,飞笔以闻。”皓又遗群臣书曰:“孤以不德,忝继先轨。
处位历年,政教凶勃,遂令百姓久困涂炭,至使一朝归命有道,社稷倾覆,宗庙
无主,惭愧山积,没有馀罪。自惟空薄,过偷尊号,才琐质秽,任重王公,故周
易有折鼎之诫,诗人有彼其之讥。自居宫室。仍抱笃疾,计有不足,思虑失中,
多所荒替。边侧小人,因生酷虐,虐毒横流,忠顺被害。闇昧不觉,寻其壅蔽,
孤负诸君,事已难图,覆水不可收也。今大晋平治四海,劳心务於擢贤,诚是英
俊展节之秋也。管仲极雠,桓公用之,良、平去楚,入为汉臣,舍乱就理,非不
忠也。莫以移朝改朔,用损厥志。嘉勖休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