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茂出葬的那天早上,兰子的眼睛突然看不清东西了。她站在大门口,看外面一片灰白,看屋里一团漆黑。她坐在门槛上,终于听到盛祖送葬回来的脚步声。
“盛祖,你过来一下。”兰子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喊。
“姆妈,么哩事呀?”盛祖疲倦地问。
一个影子在眼前晃动,兰子抬起手去摸:“盛祖吔,不晓得哪么搞的,我眼睛看不见东西哒。”
“这是哪么搞的呢?”盛祖进一步证实后,进屋里拨通了顺生的电话。
顺生陪兰子到医院门诊做了初步检查,医生确诊是“白内障”,说只有做手术才能复明。
顺生排队办住院手续,兰子坐在大厅靠墙的长排铁椅子上。来来往往的人影在兰子眼前晃动,她能从脚步声分出男女和好人病人。
一双高跟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由远而近,声音停止的时候,一个影子站在兰子面前不动了,兰子没有伸手去摸。
“干妈,你怎么在这里?”兰子听出是姜霞惊讶的声音。
“啊,是霞霞呀,我的眼睛不晓得哪么搞的,看不见哒。”兰子也很意外在这里遇到姜霞。
姜霞将肩包取下放在铁椅子上,并排紧挨兰子坐着。她握住兰子的手:“眼睛不看见有多久了?哪个陪你来的?”
兰子说:“才两天呢,是顺生陪我来的,他去办住院手续了。”
“干妈,你坐在这里别动啊!”姜霞拿起肩包就往住院部的交费窗口走去。
前面还剩两个人就轮到顺生。顺生手攥着一匝票子,倾着身子往窗口看。姜霞走过来,在顺生肩膀上拍了一下:“顺生,你出来!”
“是姜霞姐呀,哪么的?”顺生虽然不解,但还是退了出来,怔怔地望着她。
姜霞没有回答顺生,掏出手机,拨通后一边说话一边往兰子坐的大厅里走,顺生迟疑地跟在后面。
姜霞扶起兰子,说:“干妈,我们走!”顺生急了:“姜霞姐,我们还冇办住院手续呢!”
“先住进去再办手续。”姜霞把兰子牵进电梯里。
顺生提着大布袋子闷头闷脑地跟着,在七楼病室走廊处,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迎上来。为首的医生握着姜霞的手,满面笑容地说:“姜局长,你好!你好!老领导的情况比较好,我们希望他老人家还多住些日子,再巩固巩固!”
“谢谢你呀,龚院长,这位是我干妈,患了白内障,又要麻烦你们了!”姜霞抽回手,继续挽住兰子的胳膊。
龚院长说:“姜局长,你太客气了,我们会派最好的医生,尽快地给她老人家做手术,请你放心!”他侧过身问:“病房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站在后面的护士长连忙回答。
在护士长的引导下,一群人往病房走去。龚院长边走边将身边的科主任和主治医生介绍给姜霞,姜霞连连说,认识的,认识的。
顺生被晾在最后面,仿佛他根本就不是病人的家属。
这是个套间病房,进门是客厅,一长两短的皮沙发中间是张栗色的实木茶几,茶几上摆放一盆火鹤花和一盆蝴蝶兰。侧门进去才是病房,宽大的病床摆在房子正中间,一边是质地考究的皮沙发,一边是陪护人员睡的小床。病床对面的桌上是台超薄型电视,侧面是排壁柜,旁边放着饮水机。通透式玻璃窗口悬挂着浅蓝色窗帘,卫生间有坐式马桶、浴缸和淋浴喷头。整个房间的陈设高档又雅致,若不是床头上方那排输氧及医疗仪器需用的电源插口,俨然是套星级宾馆的客房。
姜霞把兰子扶到沙发上坐下,才想起顺生。
“顺生呀,你服侍干妈不太方便呢,要不你回去,我让李姐来医院陪护。”姜霞说。
顺生正在想:这么豪华的病房要多少钱一晚。姜霞的话让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姜局长,这样吧,我们医院专门抽出护士二十四小时护理老太太,决不会出任何差错。”龚院长迅速接上姜霞的话。
姜霞微笑着说:“那怎么好意思呢!”
龚院长说:“没关系,没关系的!”
安排妥当,姜霞对兰子说:“干妈,你安心住院哈,白内障手术是个小手术,做完手术眼睛就会好的。”
兰子忐忑地问:“要好久才会好呀?”
站在一旁的科主任说:“完全恢复要半个月吧!”
顺生对姜霞说:“姜霞姐,那我到时候来接姆妈出院?”姜霞说:“好的!”
龚院长他们陪姜霞到另一间病房里去看姜霞的爸爸。
“姜老,您又在学习啊!”龚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