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收工的时间,兰子提前回了。莲娭毑特地端上为兰子煎的荷包蛋,硬逼着她吃。
太阳离落山还有两、三尺高,兰子把裹头上的白头巾换成了黑头巾,挑起树木同东明一起出发了。
在进山的岔路口,还有五个人同样挑着树在那等着,其中有继茂。
他们看到兰子都觉得很惊讶,但没人说怪话,只是关切地问兰子挑得起么。
兰子热情地给他们打招呼,她望着继茂笑笑,继茂也望着她笑笑。继茂闪到路边,让兰子走在他们中间。
翻过三座山坳,又弯过四条长垅,马上要进入邻县的地界了。四周黑洞洞的,只能隐隐若若看见脚下浅黄色弯弯曲曲的小路。东明走在最前头,继茂走在最后面。谁也不说话,只有肩上挑着的树杆扫过路边柴草发出“沙沙”的响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声,与夜幕一起,掩护着他们悄悄潜行。
兰子第一次有种做小偷的感觉,这感觉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压抑着这种情绪,紧跟着前面的人,不敢停顿半步,担心自己肩上的树尖戳到后面的继茂。
“树是我自己的,不是偷的!树是我自己的,不是偷的!”她开始不断在心里念叨这句话,果然,她心里释然,觉得底气足了,也更有力气了。
走到一座大山脚下,东明说:在这里歇会。
他们卸下肩上的树,走出几步,对着路边一人多高的柴草“沙沙”地撒尿。兰子装着不知道,坐在扁担上歇息,她解开头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又继续缠在头上。山里很冷,刚坐下来,山风吹得背上就有点发凉。
东明走到兰子面前:“兰子姐,你挑得起不?”
兰子说:“我挑得起呢!”
东明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既使兰子挑不起,此时他也帮不了她。
“等会上山,这石板路有蛮陡,注意踩稳莫摔倒啊,翻过这山就到了嘉溪镇,镇上有个卡子,只要过了嘉溪镇就冇事哒。”东明说完就走到前面去了。
继茂对兰子说:“山上的路窄,两边的柴草又深,你要侧着身子走。”
“嗯!”有继茂在自己的后面,兰子心里踏实。
继茂空手越过兰子,跟前面几个伙计一起抽烟,兰子趁这空档,悄悄地往后面退了几步,在一拐角处,她利索地解开裤带,将脚下的麻石板屙湿了一大片。
这是一座横亘在两县之间最高的山。山陡林密,一条三尺来宽的青石板小道掩没在密不透风的柴草中,即使是大白天在里面行走,抬头也难得看到天。
兰子侧着身子,跟着前面的人一步一步往山上攀登。两边的柴草带来的阻力使她感到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还没爬到半山腰,衬褂就被汗水浸透了。她不敢大声喘气,她怕继茂为她担心着急。
他们终于攀上山顶,却感觉自己一下子被倒扣在巨大的铁锅里,几颗稀疏的星星清冷地散落在天边,如锅底锈穿的小孔,透着微光,微光默默地注视着这几个潜行在风高夜黑里的男女……
兰子虽然全身热得冒汗,但她不敢解开头巾和脖子下的布扣。她知道这时候的山风是最容易伤身体的。她轻声对身边的继茂说:“莫图凉快,把扣子扣好。”
都说上山难,其实下山更难。兰子下山时双脚直打跪。侧着身子走,脚板探不到石板的边沿,若不是继茂及时出手,从后面拽住她的扁担,还不知道她要摔倒几次。
好不容易摸到山脚,兰子把树木往路边一放,靠在上面大口大口地喘气。东明他们熟练地摸到一眼山泉边,手也不洗,捧起水就喝,个个喝得肚子“咕咕”叫。东明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到镇上去打探一下,看那守卡子的狗日的睡冇睡!”
东明看不清大伙是点头还是摇头,甩手径直往镇上的方向走,有个伙计说:“东明,你快去快回,莫捱呀!”
“你只怕是日得傻,老子冇事还到哪里去玩啊?”东明的回话让兰子捂着嘴巴笑。
一餐饭的功夫,东明回来了。他告诉大伙:“有两个狗日的在棚子里睡着哒,等会过卡子时,脚步要放轻点哈!”
兰子明白这话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因为其他人早已变成老鼠精了。
歇息了这么久,兰子感到体力恢复了一些。她挑起树木跟着往镇子里走,她明显地感觉到前面人的脚步快了很多。
越接近镇子,兰子心里越紧张,万一过卡子时被发现就麻烦哒。她听到继茂在后面小声说:“莫怕,冇事呢!”窄窄地街面冷冷清清,见不到一丝灯光从两旁住户的窗户里漏出,布鞋踩在麻石板上,同样没有一点声响。兰子最担心的就是怕树尖尖戳到街边住户的墙上。
快到卡子时,大伙自然而然地猫着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