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见爹爹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堂屋里编草鞋,就拿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爹爹,我看你这田里的稻谷比我那里的长得好些,也熟得早些。”
郑郎中续了几根稻草,吐了一口唾沫在手掌心,低头搓着,“我们这里的土地肥呢!”郑郎中的脸色比开始松弛了许多。
“伢崽睡着了吧,要不你带他到床上睡一会?”
“嗯。”兰子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起得早,加之走了几十里山路,确实感到困了。
天黑了一阵,宗祥、红梅带着刚伢崽才进屋。
“呷鱼罗,呷鱼罗!”刚伢崽第一个跑进灶屋里喊。
宗祥提着竹篓“嘿嘿”地笑:“今天运气不错,捉了十几条鲫鱼!”
刚伢崽迫不及待地掀翻竹篓,将活蹦乱跳的十几条手板大的鲫鱼倒在地上。
红梅端着不知从哪里“讨”来的半盅茶油,对宗祥说:“快拿刀来破鱼呀!”
兰子也凑上来看,“还是这里好,河里有鱼捉,我们那港里的虾子都捞绝哒。”
躺在自己曾经睡过的床上,兰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姆妈,想起姐姐和弟弟,想起姑妈一家,她还想起弟弟那年雪夜里握着她的手说的那些话……
兰子梦见姆妈拿着水勺在给屋角菜地边那蔸兰草花浇水。姆妈还是那个样子,穿着青布袄子,头上缠着白长手帕,只是一句话都没说。
梦醒时天已大亮,兰子第一个反应就是去屋角菜地里看那蔸兰草花,可寻遍整个菜地也没见着。
;兰子问爹爹。
郑郎中说:移栽到后山上去了,兰草花要栽在阴凉潮湿的地方才长得好,好比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呢!
虽然有点遗憾,但能梦见姆妈,让兰子感到满足。
早饭后,兰子一个人跑到后山她姆妈的坟上磕了三个头,却没有去寻找那蔸兰草花。
第三天上午,兰子背着顺生要回柴禾村,郑郎中把她送过了清平河,送到了进山的岔路上。
“爹,你回吧!”兰子站着,她不想让爹爹再往前送了。
兰子已经从红梅不停地夹鱼放在郑郎中碗里的举动和表情上,看出他们对爹爹的贴心和关照,这点是最让兰子安心的。但此时,兰子心里还是不舍。
郑郎中说:“带好三个伢崽啊!”
兰子爬上山梁,回头望见爹爹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佝偻的身子在她眼里一下子显得那么单薄、那么苍凉、那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