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茂的心被慢慢提起,凉爽的风却让他感到阵阵发冷。他不好去询问,更不能进去探望兰子,他只有侧耳去静听从兰子屋里传出的每一个声响来判断兰子的目前的状况。
鸡叫第二遍的时候,屋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继茂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刚抬腿往大门口迈出一步就站住了,随即折转身子,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第三天下午,兆明披红戴花被乡上敲锣打鼓送回了柴禾村。工作队队长、现在的万乡长亲自在榜爹禾场上点响了一挂万子鞭炮,恭贺兆明双喜临门。
道喜、看热闹的人群散尽,兆明跑进房里看兰子和兰子为他生了个带把的毛毛。毛毛在哭,兰子却面朝里躺着。
“兰子,毛毛只怕是饿了,要呷奶了呢!”
兰子丝纹不动。
兆明到莲娭毑房里将毛毛哭着、兰子不喂奶的事对姆妈说了。
莲娭毑跑过来时,看见兰子正在给毛毛喂奶,她站在床边叹了一声气。
“姆妈,毛毛过三朝不准他去请我娘屋里的人!”兰子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两天来唯一的一句话。
得了一大笔奖金的兆明对榜爹和莲娭毑讲叙自己在城里受到的特殊招待,他的激动和兴奋并没有感染榜爹和莲娭毑。
“姆妈,县长亲自和我握哒手呢!”
“姆妈,县长说要调我到城里当干部呢!”
当兆明提出要大办毛毛的满月酒时,莲娭毑说:“兰子说了,不准你去请她娘屋里的人。”
兆明说:“这是为么哩?”
“为么哩?你不晓得胡天龙是兰子的表哥啊?”榜爹眼睛冷冷地盯着兆明。
“我晓得胡天龙是兰子的表哥呢,但他是被通缉的‘土匪头子',我不捉他,别人也要捉他,何况……”兆明说。
莲娭毑晓得儿子在城里赌博时,胡天龙出面救了他一根手指的事,她“唉”了一声说:“胡天龙是土匪头子冇假,他杀哒人,他是该死,但不该死在你的手上啊!”
榜爹将旱烟杆“啪”地敲在桌子脚上,骂了句“忘恩负义的畜牲!”
静儿坐在兆明腿上,吃着他从城里带回的糖果。她望望爷爷,又望望爹爹,弄不懂家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胡天龙被押送到县城后的第七天,县城里召开了万人公审大会。
胡天龙是被直接枪毙在现场土台子上的。他已经跪不稳了,子弹是从后脑壳斜射进去的,下颚处爆出一个大洞,脑浆和血淌了一大滩。
枪响的时候,兰子正准备下床,她突然想起表哥胡天龙,并感到心口爆裂般剧痛。她跌坐在踏脚板上,脑壳里冒出一个念头:我这辈子与王兆明注定是要恩断情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