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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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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苦寒 第二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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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脚戳到了地上。不过,那些人见到花轿后却加快脚步往前走了。

        当轿伕有意放慢脚步时,却发现后面也有五、六个人,离他们十来丈远,不紧不慢地跟着。

        八个接亲的青年后生这时吓得没魂了。他们不知道这一前一后夹着他们的是些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这跑又跑不得,轿子后面还有个新娘子呢!

        这时的兰子倒是感觉非常镇定,她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接亲的人一直被前后两伙人夹在中间走着,快进村口时,那两伙人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当鞭炮响起的一刹那,兰子知道已经到了婆家。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将永远地告别过去,离开熟悉的家和亲人,要在这陌生的地方生活一辈子,让一个陌生的男人把自己变成妇人,变成别人家的人,最终如爆竹腾起的那股尘烟一样,只能在这陌生的空中消散,再也无法飘回生养她的平塘村。

        在村口才坐进花轿的兰子把桃子给她的那块红头帕顶在头上。说是新娘不能见天,兰子这一路就是顶着天走来的,不过,是一片黑暗的天。她常听长辈们说过的一些事情,有的是吓别人的,有的则是自己吓自己,但是对于起码的风俗礼仪,兰子不得不遵守和顾及。

        落轿,兰子被人牵着走出轿门。红头帕罩着头,她只能看到脚尖前的一丁点地面,她被一只有些粗糙的女人的手牵着,缓走进堂屋。

        不绝于耳的是大人小孩的笑语和戏嬉声。兰子知道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和话题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不胆怯,但当她抬脚跨入大门门槛的时候,还是有片刻的犹豫。

        淡黄的灯光下,兰子看到很多大大小小的脚在她周围穿行挪动。她开始注意每一只在她周围穿行挪动的脚。她想找到那双让她熟悉的、白底青布面的鞋子。终于,那双让她熟悉的鞋子出现了,就站在她的左边,与自己那双绣着兰草花的鞋子并列在一起。兰子有点后悔,她想她完全可以将那双白底青布面的鞋子做得更精致更美观些。

        拜过堂,在一阵阵哄笑声中,兰子的手被交到另一个人的手里。这是一只出汗的、细腻得有点像女人的手。兰子知道这就是那个穿着她做的布鞋、要与自己过一辈子的男人的手。随即,这兰子被只手牵入了洞房。

        外面的酒席已经铺开,喧哗中交杂着酒杯碰撞和筷子捣在碗里、铁锅里的声音。兰子不觉得饿,她头罩红绣帕,端坐在洞房里一张方桌旁。她在尽力地回忆昨天晚上姐姐零零碎碎对她嘱咐和交待的一些话。

    不知过了多久,洞房的门被推开。兰子听到一个女人在大声吆喝:“你们都莫进去闹,新姑娘娘家冇来人,你们想欺负她呀?”

    兰子听到有人踏入房间的脚步和闩门的声音。

    窗外一帮小伢崽扯起嗓子齐声叫喊:

    “新姑娘,坐花轿,

    一会哭来一会笑,

    走到半路忙喊停,

    原来新姑娘要屙尿。

    新姑娘,两粒糖,

    一吮吮到大天光,

    新郎最后冇力气,

    扑咚一声被踢下床。

    ……”

    新郎兆明将摆有饭菜的长方形的木茶盘放在方桌上。他看着正襟危坐的新娘子,几次想伸手摘去头帕,都缩了回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你呷点东西吧?”

    ……

    “我不饿。”

    或许是兰子的这句话给了兆明的勇气,他揭开兰子的红头帕。

    桌上的两支红蜡烛映照在兰子的脸上:弯如柳叶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小巧笔直的鼻子,粉红的鹅蛋形脸、樱桃样红红的小嘴……

    “那……那还是多……多少呷点吧?”兆明一下子被兰子的美貌怔住了。

    兰子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叫王兆明的男人:穿着青布对襟衣服,阔嘴、长脸、大鼻、眼睛不大、刚剃的平头。

    这是个谈不上英俊,也不算丑陋的男人。

    兰子大胆的目光让兆明慌乱地低下了脑壳。

    “兆明,兆明!”门外有人喊。

    兆明应了一声,开门接过一盆送进来的热水,放在兰子面前:“你洗洗手脸吧!”

    兰子洗完手脸,把手巾递给兆明。兆明见桌上那对燃着的红蜡烛已剩下不多,便对兰子说:“时候不早哒,要不你先睡吧?”

    趁兆明出门倒洗脸水的空档,兰子迅速脱掉身上的棉袄和棉裤,穿着一套单衣单裤爬上了床,裹着红绸绣花被子,面朝床里躺下。

    兆明进房闩好门,见兰子已经睡到床上,一口气吹熄蜡烛。激动使他紧张,紧张使得他战战兢兢,手忙脚乱中他脱得只剩下裤头,钻进了被窝。

    这一对“陌生”男女睡在一个被窝里,彼此心里都显得慌乱。兰子弓着背、弯着双腿,双手抱在胸前,大气不出,一动不动地装睡。

    兰子感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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