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三尺、厚四寸,它掉下的时候所幸是一头插在泥巴里的,没有摔断。张二爷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挂二百响的鞭炮,石板在鞭炮声被抬了起来。
“噼呖叭啦”的声音把全村人着实吓了一大跳,等大伙回过神来,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围了过去,都想从这块完整的石板上得到心里某种寄托和慰藉。
兰子正与小舅妈云秀说着话,听到外面“噼叭噼叭”的响声,吓得往后门跑,可刚跑出几步没见响声了,云秀跑到前门探头一看,村前的牌坊下围了大堆人。
云秀叫上兰子前去看看热闹。她听婆婆讲过这牌坊的故事,但都是传说,不知传了多少代。云秀认为传说中肯定渗了很多水份。故事或许不太真实,可这牌坊是真实的。
平时大伙对牌坊都是抬头仰望,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那四个大字勉强可以看清,至于四周雕刻的什么图案已经模糊得无法看清。这回大伙都往前挤,想将平日里靠猜测的图案看个清清楚楚。
“婆娘女伢崽都站远些!”张二爷拉着个马脸提高嗓门吼。
张二爷是村子里最有威信的。经他这一吼,围上来的人立马往后退。云秀那双绣着荷花的鞋面被人踩了,粘上了黄泥巴。
“开口闭口‘婆娘,婆娘’的,冇得婆娘哪有这牌坊?”兰子不知道小舅妈为什么要冲张二爷这句话生这么大的气。
石板很快被承芳他们抬进里,震落摔断的横柱及炸成几块的顶板石也分别弄了回去,堆在张二爷的大门拐角处。
刻有“冰清、玉洁、竹香、兰馨”那两根两丈多高的青石柱依旧矗立在路的两旁,它们显得孤单又倔犟,仿佛在向苍穹昭示着什么。
郑郎中去了一趟镇上。
天虎随学校南迁后,没有半点信息。天龙天虎一北一南,不知生死,耀慧不敢往下想,但她又不能不想,所以一天到晚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郑郎中今天来,也没有别的事,只想看看姐姐。耀敏不在了,除了婆娘崽女,他没有别的亲人。耀慧见到弟弟,扯住他的袖子往里屋拽。
“耀民,天龙回来哒!”耀慧很激动,却又刻意压低嗓子对郑郎中说。
“天龙回来哒?在哪里?”郑郎中惊喜地问。
耀慧又拉了拉郑郎中的袖子,暗示他说话声小一点。
“前天夜里回来的,他爹听出是天龙的喊门声,就去开门,我点燃灯盏一看,堂屋里涌进来二、三十人,差点把我吓得坐在地上呢!”耀慧笑笑又说:“天龙长高哒,也长结实哒,我差点冇认出来呢!”
郑郎中惊讶地问:“来哒二、三十人,做么哩?”
耀慧将她晓得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郑郎中:天龙那晚沿小路出了县境。赶往汉口的路上,他被抓了壮丁,身上的钱被那帮丘八全部搜走了。一天傍晚,在等般渡河的时候,看管他们的丘八蹲茅房时,其他的壮丁趁着夜色跑进了山里,只有一个人天龙没有跑。后来,一位长官问他是哪里人,为什么出来?又为什么没跑?天龙只字未提在家打死人的事,谎说是去汉口找亲戚,没跑是想当兵。长官问他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天龙用手指在桌子上比划。长官递给他一支笔,他随手在纸上写下“胡天龙”三个字。就这样,天龙被长官留在了身边。
这几年,天龙随长官到过江西、湖北、安徽,并由随从升为营长。这次是长官派他回来组织抗日挺进队的。天龙任挺进支队的大队长,驻地在离平凉镇四十多里的青茅山。
郑郎中为天龙回家感到高兴,但也为他玩刀弄枪、打打杀杀而担忧。
“姐夫呢?”郑郎中问。
“他和天豹帮天龙到外面收谷去哒,天龙说他们在青茅山那里呷不饱饭。”耀慧说。
听到天龙他们在青茅山那里没饭吃,姐夫这么大热的天还去外面收谷,郑郎中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我回去到村里问问,看哪家有多的谷么。”因为要与桂芝商量,郑郎中没将话说破。
“姐,天虎有信吗?”郑郎中又问。
“冇得音信哟,急人呢!”耀慧的脸由睛转阴。
郑郎中说:“姐,你莫操心啰,天虎他们走得早,听说日本兵还冇打进长沙城,天虎肯定冇事!”
他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安慰姐姐。
回来的路上,郑郎中觉得脚步异常轻快。兰子在竹篙上晾晒衣服,见郑郎中兴冲冲的样子,叫了声“爹回哒!”,她猜想他肯定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晒完衣服,兰子将桶子放到堂屋。她听见爹爹和姆妈在灶屋里说话,就直接闯了进去。郑郎中见兰子进来,也没回避,继续说着从耀慧那里得来的消息,只是最后对兰子、也是对桂芝交待了一句:“这事千万莫到外面讲啊!”
大表哥天龙在兰子的印象中是个喜欢惹事生非、不爱读书、胆大贪玩的调皮角色,虽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好感,但她此时心里一下子对大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