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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柏他们抱着,在后面!”郑郎中说完,快步进药房去另配几味药。
碾碎几味药,刚把干净的白布条铺开,就听见禾场一阵零乱的脚步和桂芝喊“兰子”的声音。郑郎中赶紧招呼将兰子放在她睡的床上。
此时的兰子已经不省人事了。郑郎中脱掉兰子脚上的布鞋,再福挤在人缝里说:“是左脚。”
郑郎中托起兰子红肿的左腿,一看牙印晓得是扇头风咬的。(注:扇头风即眼镜王蛇)他吩咐桂芝拿根纳鞋底的针来,桂芝急急忙忙找来一根缝衣服的针。郑郎中将针尖在油灯火上燎了燎,就往蛇咬的牙印四周扎,扎得兰子左脚血糊糊的。桂芝不忍心去看,扭过脸抱住再福流眼泪。
郑郎中用针扎完,双手使劲地从兰子的膝关节处往下挤压,将一汩汩乌黑的血从针扎的小孔里挤出来。直到挤出来的血慢慢变红了,郑郎中才伸手找桂芝要草药。他将草药放在嘴里嚼碎,然后用嚼碎的草药在兰子伤口处反复擦拭。等擦完第三坨草药,兰子的小腿开始有些消肿。郑郎中拿过碾碎的药粉撒在伤口上,用一条白布缠好后,再侧转身,用手指去掐兰子的人中。
兰子“哇”地哭出声来。大伙这才出了一口粗气。
郑郎中用衣袖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对桂柏和另外两位邻里说:“好了,冇事哒!”
桃子端着茶罐给舅舅他们一人倒了杯凉茶。
见兰子没事了,桂柏弯着腰,用手摸了摸兰子的脸,对坐在床边的桂芝说:“那我们先回去哒!”
郑郎中将他们送到大门口,连声道谢。
桃子一个人在灶屋里煮饭,郑郎中提起火塘边煨着的铜壶往洗脸盆里注水,感觉有点烫,又舀了冷水倒进去,边洗脸边问桃子:“兰子是在哪里被蛇咬的?“在枫树湾汊口的斜坡上。”桃子回答。“放学走大路,跑到汊口搞么哩?”郑郎中又问。“我也不晓得,他们先放学,等我走到枫树湾时,看见兰子坐在那里哭,我才晓得她被蛇咬了。我先要再福跑回来报信。我实在背不动了,大舅他们来了。”桃子一口气把自己晓得的都说了出来。
郑郎中来到兰子的屋里,桂芝正坐在床头哄着兰子。再福耷着脑壳坐在门角的椅子上。
“兰子,好些了吗?”郑郎中走到床前,用手抚摸兰子的头。
“好些了,冇开始那么痛。”兰子眼角还有泪水,郑郎中顺手抹去。望着再福那样子,郑郎中猜想兰子被蛇咬肯定与他有关系,但此时又不好责骂他。
“再福,还不快去洗澡?”再福鼻子里“嗯”了一声,像老鼠一样灰溜溜地出去了。
煮好饭,桃子又将菜洗好切好,这才叫桂芝过去炒菜。桂芝问兰子:“你想呷么哩?”
“我想呷荷包蛋!”兰子说。
“乖崽,蛋是带腥的,呷了不好,等你脚好了再呷,好啵?”郑郎中说。
兰子吃了几片腊肉,扒了半碗饭,说不想吃了。桂芝抱起兰子:“到姆妈床上去睡。”兰子心里很高兴,双手勾住桂芝的脖子,脸贴着脸。
桂芝脱衣上床时,兰子已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郑郎中吹熄灯盏也随即上床睡觉,他在想:今天治兰子的蛇伤,自己哪么那样紧张?
“喂,我问你,兰子开始都晕死过去哒,你哪么不掐她的人中,把我都吓死哒。”桂芝用脚碰了一下郑郎中的后背,问。
“你是郎中还是我是郎中?”郑郎中不想搭理婆娘,将身子平躺,压住婆娘碰他的那只脚。
桂芝见丈夫有意买“关子”,就将脚抽出来,再一伸,正好顶住郑郎中的那个地方。
“说不说?说不说?”桂芝嬉笑着用脚尖慢慢用力。
郑郎中怕弄醒兰子,用手挪开婆娘那只顶得自己有些胀痛的脚。
“你个蠢婆娘,兰子中蛇毒有这么久了,不先排毒哪么行?如果一开始就弄得她又哭又闹,那蛇毒进入心腔不就麻烦哒?”
桂芝的“哦”声刚落,郑郎中就打起了呼噜。
兰子在床上躺了一天,可能是惊吓所至,有些低烧和出虚汗。她一闭上眼睛,就觉得那条扇头风张开大口向她扑来。桂芝斜坐在床边,把兰子抱在怀里,说:“乖崽,莫怕,等会我叫你舅舅去把那条蛇打死哈!”
郑郎中做田里的功夫去了,桂芝在家守了兰子一天。兰子一惊一乍,让桂芝心里惶恐不安。傍晚时分,桂芝点燃三柱香,插在神龛观音菩萨前的香炉里,双手合一,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祈求菩萨保佑兰子平安。
吃完晚饭,桂芝吩附再福同桃子一起写作业。她叫上郑郎中,在屋前小路的拐弯处,对着西北镇子方向点了三柱香,烧了三斤三两黄纸。郑郎中不以为然,但没有说半句闲话。
这一夜兰子睡得很安稳,第二天她就可以下床坐在灶旁帮桂芝烧火煮饭了。
郑郎中家共有十五亩水田,其中十亩租给别人,剩下的五亩留给自己种。因为缺少劳力,又要赶节气,所以每年一到耙田插秧的时候,他总要请上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