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走了。”
叶胜岚在枪室里等了好一会,才有侍者打开VIP室的门,十分抱歉的对她说。
她沉默了一会,盯着窗外发了会呆,把垂到耳边的头发拨过去,才兀自笑了,犹如自说自话般:“是吗?”
侍者碰巧在帮叶先生收回枪支,看见她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倒也只能陪笑脸,也不知道这几位叶家人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位叶先生指使他来找小叶先生,然后又要他来回话给叶小姐说小叶先生走了……本来刚刚就差点被揍已经很悲催了,回来还要对着叶小姐陪笑脸。
胜岚自然不知道侍者心里想的事情,只是觉得迷茫。他说他走了?刚刚还打赌着呢,怎么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她不是傻子,想也知道那个电话大概是来自于叶家。叶家人查到他的行踪了所以让他回家的把戏么,她的嘴里浮起清冽的笑意。
她没有很快就回家,而是在枪场的更衣室里洗了个澡,围着毛巾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松了一口气。那个麻烦的侄子……说来的时候,就来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走的时候,却也不露痕迹。他居然就这么回去了么?正这么想着,就撇见枪场的橱窗里陈设的近几届枪支管理协会举办的射击比赛,玻璃反着光,却能清晰看见近几届冠军的得主——剪得齐整的头发,但眼耳口鼻都很精神,眼睛里闪着耀目的光华。就是那个刚刚跟她打赌要比赛射击的人,如果他不先走,她有把握能赢他么?
她再无暇在这里待下去,换了身衣服就朝车库走去。
刚洗完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刚才也不过用毛巾擦了擦。恰巧是冬天的末尾,雪花将融未融之时,走出去还透着些凉意。树木长得狰狞,穿着靴子走在薄薄的雪地里,踩得树枝卡啦一声。
冬雪要融了,但还是冷。
开车启动的时候,暖气尽数喷发在车窗上,她觉得闷,又把车窗开到最大,在快踩油门时,看见车窗玻璃上有一团雾气包围着的字,差点没踩错了刹车,整个人由于惯性往前扑了一小下。
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把车窗按上来,就着模糊的暖气眯眼看那行字,不知道是谁有意写上去的,覆盖在薄薄的雾气里,如果她没有在温差过大的时候看见,估计就这么消失无踪了。
却是这样被看见了,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就写在车窗上,不大也不小,很飘逸的三个小楷。
“对不起。”
像被人击打到脖颈处,她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记忆嗖乎飘到很远,仿佛还是那零星年岁的时候。
小时候,她很野,总是不老实,在大院里抗枪爬树,玩泥巴下河掏鱼,不是她带领的,就总有她一份子。而且做了坏事,别人被家里人拎走了,就她一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也不会受处罚。
整个大院都知道叶家最疼的就是排行第四的叶胜岚,就连叶家那几个小伙子加起来,也没有她得到的宠爱和宽容多。
大哥比她年长许多,结婚后大嫂生下叶家长门长孙,父亲和大哥说不疼他也不会,但就是严。比她的三个哥哥都要严厉许多,大侄子的童年和她的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他也不过比她小了三岁,但她在玩耍和小朋友打游击战的时候,她在后门假山上看见他在安静的练字,脸上似乎还带着倔强的神情。
不过是摔碎了家里的一个古董花瓶,大哥就要求他描摹厚厚的一沓纸,美其名曰锻炼心智,挫挫他的脾气。但她知道,那些小楷字,弯来弯去像蚯蚓一样,描摹起来简直要死人,而且是在燥热的天,隔开树荫下的凉爽,就那么大喇喇坐在那里。她头一次觉得做叶家长门长孙很不划算。
尽管她这样想,他还是很有韧性的,最终不仅没有焦躁,还拜了个书法名师,把一手的字给练了起来。
他写的字后来都获得了不俗的成绩,但他很是默默,鲜少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但她还是认得他的字的,特别是那行云流水的小楷,写的很有他师傅的风骨。
回忆在脑海里支离破碎,隔着玻璃,她能认出那三个小楷是谁的字。
只是,为什么?她想不通,如果要走,可以大大方方的说离开,却是用这样云淡风轻的方式,让她有点接受不来。
胜岚怔忪之间,却不知道在不远处,有一辆停在原地的车,轻轻的摇下了车窗。
看见五妹失神的样子,叶柏笙有点始料未及。
她的手掐着一根烟,点了好几次点不上,终于点燃了,却夹在指间,任由那点星芒燃着,眼睛也不知道看向哪里。
这样怅然若失的五妹,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他犹记得甫见她时的样子,她很安静,孤零零坐在角落里画画,阴影遮住她瘦削的身体,他看不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