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还到平阳去办事吗?”韩母不解地问道。
蓝天秀猜到韩家栋对韩母撒谎了,两人说到两岔道里去了,便慌忙“哼哼哈哈”打起了掩护:“噢,噢,随他的便,反正明天就把他撵走。”
韩母接着对儿子谆谆教导:“跟着别人做事儿要实实在在的,能一天办完就不能拖成两天;跟着自己的亲戚干活,更要加心加意的,可别教别人说出闲话来。”
韩家栋连连点头,表示一定照办。
韩家栋下午的表现,果然不出蓝天秀所料,他并没有再去地里撒粪,而是躺在床上睡了一下午老虎大觉。
韩家栋对妻子让他明天就开路一直耿耿于怀,等吃完晚饭,两人回到他们屋里,他就不知好歹地开了腔:“难道你真不想我,为啥明天就撵我走?”
“小韩同志,咱别‘吃盐不觉咸’,‘踩着鼻子上脸’,好不好?我没有让你立马打道回府,不仅野外照顾了你一次,还准备过一会儿再做次牺牲,够给你面子啦。《断机劝夫》你不是没学过,那里面的道理你不会不懂。我要像乐羊子妻那样,你还不把我吃了。乐羊子后来整整七年没有回家,我看你要能坚持七个月,我也就阿弥陀佛了。”蓝天秀坐在床沿上,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训斥”道。
韩家栋被爱妻一顿臭熊,一个歪屁不敢放了。
蓝天秀见丈夫坐在杌扎子上,表情有些尴尬,活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低着头半天没有吱声,又于心不忍,便走过去把他慢慢揽在了怀里。
“我知道,你想我,想回来看看我,我很感动。”她一下摸着了他脸上的泪水。“哎哟,大老爷们的,还好意思哭呀。”她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我可能说得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其实你很优秀的,不是咱爹走得早,家里拖累了你,你现在肯定早就混出个样子来了。正因为这样,咱才得咬住牙,把日子过好,不然谁都看不起——连自己的亲爹亲娘都看着有能耐的孩子好,更别说别人了。你说,你说是不是呀?”
“我回来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我是不想再跟着咱二哥干了。他根本不拿着我当回事,天天看着我就像偷了他家金条的贼一样。幸亏我把手表老早就还给了他,不然他还不天天找我的茬。”韩家栋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蓝天秀听了,不由地把受到委屈的丈夫搂得更紧了。她二哥对她的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就非常反对,嫌韩家穷仅仅是一个方面,主要是反对给蓝天宝换亲。蓝天宝是“野种”,蓝家除了糊涂透顶的蓝光信和少不更事的蓝天美还蒙在鼓里,其他人个个心知肚明。在蓝天银看来,蓝天宝早一天去阎王殿里报了到,他蓝家才会早一天干净利索了。那年蓝光信要退休,蓝天银老早就私下里了解清楚了有关政策,并打算万不得已就武力抢夺老爹的“遗钵”。幸亏有关政策碰巧帮了蓝家的大忙,让蓝天银如愿以偿当上了人们教师,不然在他的阻挠下,蓝天宝不但接不成班,好端端的一个家也会在劫难逃,被他搅得鸡犬不宁。蓝天银从小就是老子天下第一,到处称王称霸,连那老实窝囊的蓝天金在他面前都像小了好几岁。他后来嫌在教师行里难以混出个人样来,喝了不到三个月的粉笔沫子,就通过蓝光信一个得意门生的关系,跳槽进了前途光明、势头正盛的平阳县建筑公司,开始赚起了大钱。而蓝天秀最初提出让韩家栋跟着他去打工,他就答应得非常勉强。时至今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的丈夫桃代李僵,不幸成了蓝天银发泄心中积愤的出气筒,蓝天秀不由地悲从中来。
韩家栋见妻子一声不吭,变成了哑巴,除了把他搂得更紧了些,给了他微不足道的一丝安慰,并没有给他更多希望听到的同情、理解和鼓励的话,甚感委屈,便声嘶力竭地叫嚷道:“他蓝天银就是个小人,就是个势利眼。”
蓝天秀仍然紧紧地搂着韩家栋,两行泪水夺眶而出,洒落在他浓密的头发上。她一时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丈夫才好——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她也不愿让自己的丈夫受到伤害,误认为自己的内兄从心里看不起他。但她转念一想,凭他的血性,让他受点刺激,“知耻而后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想到这里,她用手绢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擦掉,然后用双手托起丈夫的脸来,看着他泪汪汪的眼睛说:“咱二哥就是这样的人,满眼里只认的钱。他是看咱穷,才对你这样。有朝一日你比他强了,他保准反过头了叫你哥。‘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咱这一辈子遭人白眼不要紧,可怕的是将来咱的孩子也落到这种地步。你要是个真正的男人,你就下决心干出个样子来让他瞧瞧。”
韩家栋望着妻子迷人的眼睛,咬着牙默默地点了点头。
见时候不早了,夫妻俩便脱衣上床,钻进被窝后开始相拥而眠。由于受刚才不良情绪的影响,谁都没有了“补课”的心情。虽然如此,蓝天秀还是关心地问这问那,如住的咋样啦,都是吃的啥,具体干嘛活呢,还有蓝天银究竟是多大的官呀,韩家栋都一五一十地做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