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的巨手死死牵拉着,形成了很奇特的风景。这里丛林茂密,植被丰厚,自然成了许多野生动物的乐园。在人民公社解散以前,住在山脚下的人们,总可以扛上一杆猎枪,半明半暗地跑到山上,悄悄地来打只山鸡或者斑鸠野兔狗獾什么的回去,或炒或煮,再喝上二两,那可是让所有的男人现在一想起来都会垂涎欲滴的美事。然而,时至今日,大片大片的山林全让石界划分得七零八碎,被明码标价后,统统以三十年不变的合同,明确记在了承包人张三李四的名下,谁若想再来打点野味解解馋,那可就得小心点了。
见天色已晚,韩家栋便把装着所剩无几的火药和铁砂子的挎包往枪管上一挂,扛起长长的猎枪,开始沿着老风口的谷底垂头丧气地往山下走去。到了山脚下,他先把身上的武器装备放到一边,接着把头上的草绿色仿军用棉帽摘下来,在膝盖上没好气地摔打了两下,把粘在上面的枯松针和干柏叶拍打干净,又把藏青色对襟面袄和海蓝色棉裤胡乱拍打了拍打,然后重新捡起地上的枪扛在肩上,继续沿着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冒着瑟瑟的寒风,俨如一名落荒而逃的残兵败将,灰头土脸地往自己的村子走去。
走进村子,经过村委大院门口,韩家栋扭头往里一瞧,只见又矮又胖的村支书韩明强,身上披了件黑色棉大衣,迈着一双少见的短腿,摆着两支出奇的长胳膊,就像只东摇西晃长了一身肥肉的长臂猿,“吭吭”地使劲咳嗽着,不停地清理着喉咙里的废物,眼看就要走出大门来;他赶忙快走了几步,打算悄悄地溜过去。
“恁娘的,兔子没打着,跑得倒比兔子还快。我说听到几声枪响,敢情是你小子干的好事!”韩支书见荷枪实弹而一无所获的本家侄子边走边东张西望,便在后面既威严又不无揶揄地吆喝起来。
“五叔,是您老人家呀!”满可以和兔子一比快慢的韩家栋急忙停住脚步,并转过身去回答道。等比他矮了一头多的支书大人赶上来,他才恭恭敬敬地贴在他的一边,一块儿继续往前走去。
这个走起路来总爱昂首挺胸的韩明强,一双金鱼眼,腿短胳膊长。他虽然双手几乎过膝,但却并不像蜀汉时的刘备那样双耳垂肩有做真龙天子的命,充其量算个土皇帝。他在黄泥沟这块一亩三分地里一向一手遮天,说一不二,而那个按照村民自治法选举出来的村主任,在他面前就是听喝的当差,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总是以党的化身自居,动辄就是“党领导一切,在咱黄泥沟,还是老子我说了算”。他还动不动就满嘴污言秽语,像“×,恁懂个球”、“恁娘的×”,还有“恁奶奶的”这样不堪入耳的脏话和粗话,整天挂在嘴边上。
“恁娘的,就凭咱这块头,在家里干点啥不好?你也忒吊儿郎当啦!”面对着平时就很不着调的晚辈村民,韩支书又自然而然地拿出了本族长辈和本村长官的双重身份和派头,颇为严肃地教训道。他接着又话锋一转:“噢,还是恁大叔的枪啊!我说过他多少回了,让他收起来收起来,他还是当作小狗放的——哦,权当耳旁风。”
那个胆敢拿着堂堂现任村支书的话几乎当作小狗放屁的人物,并不是什么王五马六,而正是他韩支书本人一母所生的大哥韩明山。由于韩明山的妻子段富花和韩家栋的母亲韩母既是四服上的妯娌又是两姨表姊妹,所以两家的关系亲上加亲,一向过从甚密。今天吃过晌饭,韩家栋就跑到韩明山家里去借猎枪。由于担心他会去惹祸,韩明山起初任凭他死缠硬磨,高低没答应,后来实在架不住了,这才无可奈何地把那杆一向非常珍爱的长管猎枪,连同那只装满火药的牛角和装满铁砂子的布兜,全都塞进了一只破烂不堪的挎包里,一并递给了他。韩家栋去偷猎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给自己解馋,他韩家好长时间没见荤腥了,他是为了讨好讨好自己的妹妹韩翠玲,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一无所获。
“五叔,我又到老风口转了一圈,那儿的风呼呼地响,大得就像狼叫;您老人家最好往上边奏一本,在那里搞个风力发电,我看一准‘狗撵鸭子——呱呱叫’!”韩家栋一边随着器宇轩昂的村支书往村里走去,一边说出了久藏心中的好主意。
“恁娘的,你小子给我听好喽,咱可别天天‘着三不着两’的,不琢磨正事儿。咱黄泥沟,我早掰着手指头数算了不知多少遍,那些就了筋定了型的光棍,咱先不说,三十以下的困难户,除了南瓜,就轮到你小子啦。”听了韩家栋异想天开的想法,韩支书又不留情面地数落起来。
“嘿嘿,五叔,这两天就会有好消息,到时候我去给您老人家送喜糖。”一下午劳而无功的烦恼,好像被一阵大风突然刮到了身后的大山上,韩家栋顿时眉飞色舞地说道。不过,他这个老叔真不像话,竟然把他和那个百无一是的“南瓜”相提并论,又让他从心里着实感到别扭和羞愤。
“好消息,是——吗?那忒——好啰!”韩明强不屑一顾地说着,正好走到他自己的家门口,便一扭身子径直钻了进去。然而,他还依然意犹未尽,身子都进大门里了,又站住回过头来说道:“看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