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水里,水里发出哭嚎声:
留下情,留下忧,
留下清风伴水流,
不忍随浪去,
悲魂何处收?
留下恨,留下仇,
留下争斗无尽头,
今日随浪走,
怨恨早日休!
辛新的身子往河里滑,很慢,过来一个浪,把她吞没。
孬老爷在老黑家找到打牌的马向东,说他媳妇去了南甸子。马向东输了八毛钱,急红眼往回捞,满不在乎地说:“爱去哪去哪,我不喜得管她。”孬老爷着了急,说话时把眼皮抬得很高:“现时下来说,我看你媳妇要寻短见,她穿的利利整整的。”
老黑撤了牌桌,人们都到甸子上去找,发现辛新在泥路中不匀称的脚印,脚印通往涨水的小南河。
大辽河边上的付家坨子,社员在查看河滩地的水情时发现一具女尸,报告给大队书记麻凡,麻凡领人捞上岸,有人认出是刘屯的辛新。
马向东接到信儿,要把辛新拉回来埋葬,马文和马荣都表示,不肯让不正经的女人破坏祖坟的风水。马荣说得更直截:“拉回个死倒子啥也不顶,又不能陪着睡觉,妈啦巴,留下两个人种比什么都强,只要你小子能在村里说得算,臊胯子有的是。”
辛新被埋在辽河边,浪花伴孤魂。
马荣和马向勇等人集中到马文家里,马荣让马文再去“钉堂”,把刘志的有期变成死刑。
有人提出把刘仁请来,马向勇认为没必要,他说:“吴有金死了,小白脸子不会给我们出计谋。”
马文去过几次县城,越来越打怵。马向勇见叔叔没信心,亮出他的观点:“给刘志判了十年不算轻,鼓捣翻了没好处,上边来调查,大小队干部都要替刘志说话。咱们看看眼下,也就是向东当个副治保主任,也是有职无权。”
马文拿起炕头儿上烙干的黄烟叶让大家卷烟,他怒气冲冲地说:“这屁事儿整的,刘占伍回到大队,我们都比不上何荣普了,连刘志那号人都敢上我家调戏女人,这样下去,说不定还有谁遭殃。”
马荣的怒气也不小,把搓碎的烟叶扔到炕上说:“不能这样,妈啦巴,斗批私修,把这些人的反动气焰打下去!”
马向勇问马荣:“老叔,咱们先拿谁下手?”
马荣指着马向前:“你问他!”
付亚辉不让马向前掺合马文家的事,马向前不听,他说,关系到马家的重大事情不能听女人的。马荣让马向前挑出打击的人选,他想都没想,大声说:“先把刘辉的气焰打下去!这小子,干活不出力,眼睛总往年轻女人身上溜,找茬很容易。嘿、嘿也好,我把他的小腿掰断!”
马向勇让马向前坐在炕沿上,他拿起一片烟叶在地上晃,边晃边说:“马向前想报仇,我非常支持,但是,我想说说我对仇恨的看法。刘辉为啥和咱做仇?不会平白无故吧?是为了他个人的利益。他和刘强、和刘占山做仇,也是为了他个人利益。当然,他会说为了革命利益、人民利益,那是用谎言打掩盖。胡永泉这样说,咱们没有法,刘辉的言行举止,咱一眼能看透。报仇的人有两种,专为报仇的人是小人,目光短浅,往往是仇没报成,他自己先栽入深渊。一种是为了利益报仇的人,他们中还存在制造仇恨、利用仇恨的人,这才是君子,或者是伟人。谁获得最大利益?是利用仇恨让别人撕杀的人。”马向勇觉得满屋人都听不懂他的高论,便用事实说话:“刘辉和咱家有仇恨,现在还不是对付他的时候,现实点儿说,没必要对付他。他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野狗,叫唤出的动静也不吓人,向前不掰断他的腿,他也蹦跶不起来,别看他挂着治保主任的职务,比咱家向东也强不哪去。有几个人对我们有威胁,我们必须集中精力对付他!不这样做,我们在刘屯就很难生存。”
马向前插一句:“刘占伍对我们威胁最大,我们动得了吗?”
“不要得罪刘占伍,先把刘强打趴下。”
马文提出异议:“刘强算啥屁东西,他丈人是地主,他家二犊子进了牢狱,判决书上也说,他爹有严重的历史问题。这样的人,和刘晓明差不了多少,你不整他,他也不敢支毛。现在不是吃瓜捡面的时候,你想想怎样把刘占伍整倒。”
马向勇说:“要想整倒刘占伍,必须找机会,那得慢慢来。我看咱们应该趁热打铁,刘志不是进去了吗,再想法把刘强整进去,杀鸡给猴看,何大壮立刻会老实,刘占伍也得拿咱当回事。”
提到何大壮,马荣满肚子怒气,他说:“何大壮那个王八犊子,仗着何英子会耍贱,他阳棒了。就因为向伟占了他家半条垅,他把向伟一顿胖揍,妈啦巴,搁以前,我一枪崩了他!”马荣怒气未消,又生疑问:“伟大领袖**叫咱们起来革命闹翻身,妈啦巴,闹来闹去,还不如以前了!”
马向勇没心思解释这样重大的政治问题,他拍拍马荣的肩膀,恶狠狠地说:“把刘强整进去,我们就整何荣普父子,不老实,就把他家砸了,向前不是急着报仇吗,这就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