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小孙子和家庭划清界限,而是家里的一间木板房实在装不下他,他搬到职工二宿舍。政治上和家庭决裂的小孙子还要负担起母亲的生活费,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双重压力下的他,他只能白日做娶媳妇的美梦。
也许噩梦和美梦的相互作用,小孙子的性情变得古怪又很活泼,井下处理冒顶,本来是担风险的事,他在传木料时学起了相声:“相声是门艺术,一个人说叫单口相声,两个人说叫对……”小孙子的对口相声没出口,被处理冒顶的金世儒用柈子杵在胳膊上,小孙子知道错,赶忙往上递木头。
冒顶处理好,队长没提这件事。可是,班组内的积极分子汇报给陆长河,陆书记抓住反面典型,办起了小孙子的学习班。
干了一宿活的小孙子站在会议室的前边角上,和书记的桌子保持两公尺的距离,没用绳捆,却不许抬头。
支部副书记拿把椅子放在小孙子身边,自己坐。
所有上夜班的工人都不许回家,每个人都得站起来批判。刘喜来的时间短,不知道小孙子的底细,批判的话少一些,副书记叫他批判第二次。
整班的工人都发了言,学习班还不能结束。陆书记让小孙子讲对学习班的体会,小孙子困得站着瞌睡,体会说得不深刻。陆书记叫工人再批判,小孙子再谈体会,直到管理副队长为陆书记和副书记买来饭,全体工人的心也就有了底。中班工人到来,夜班工人才能结束这马拉松式的学习班会议。
小孙子不能回宿舍,中班工人继续批判他。中班工人下了井,离早班工人的班后会有一段空余时间,小孙子可以休息吃饭,进一步反省。早班工人的班后会会因小孙子的学习班连上夜班工人的班前会,如果小孙子的认识再提高不上去,就送到高一级的学习班,不用下井干活,但皮鞭的滋味儿也不好受。小孙子经过三个班次的连续学习,终于认识到在井下说相声的危害性和反动性,获准下井干活。陆书记明确指示:全体工人继续监视他的言行。
夜班倒中班,是矿工们最舒服的时候,两班间隔二十六个小时,刘喜可以安稳地睡一宿好觉,还可以玩儿半天。
梁大叔和刘喜一同进的宿舍,他拿了一瓶水果汁和酒精混合的色酒,又在宿舍食堂买了两盘儿两毛五分钱的菜,要和刘喜喝两盅。梁大叔会喝酒,平时不喝,把酒票送给他称做大哥的退休老工人,老工人帮过他,梁大叔用酒票报恩。
色酒微甜,酒精度很高,半杯酒下肚,梁大叔的话多了起来。先说下酒菜里没油腥,批评食堂管理员不负责任,做饭的偷油他都管不住。他还挽惜前任管理员,说那人哪都好,就是抗不住女人的勾引。
前任管理员是个老色鬼,全食堂有姿色的女职工都和他有染,让人不解的是,这些女职工除政治上进步外,经济上没得到太多好处,从食堂往家拿东西的人,仍然遭到严厉批评。和他睡过觉的女职工在背后骂他,说他是翻脸不认娘的大叫驴,而住宿的工人不恨他,很多人说他清廉。
食堂来了几位帮忙的女知青,管理员破了例,要给她们大好处,就是利用职权把她们调回城。女知青进了他的办公室,情愿或不情愿地爬上了他的单人床。可是,一个小小的食堂管理员根本没有调知青回城的能力,给出的大好处原来是个大泡影。行政科和新曙光公社同时得到中央文件,管理员和孔家顺同时被抓,只是管理员获得比孔家顺多一年的刑期。
梁大叔和管理员是老乡,曾提醒他躲开无底洞,现在还埋怨管理员不该不听他的规劝。
梁大叔痛恨吕希元。如果吕希元不整他,梁大叔就不会让家属下乡。他说:“我觉得孩子们在乡下太苦,老房子快倒了,今年要翻盖,孤儿寡母的不易啊!我在这省点儿,买一个菜分两顿吃,照样下井干活,能吃饱,总比家里人活的强。只是不抽烟不行,不抽烟我就睡不着觉,这八分钱我得花。”梁大叔骂吕希元:“这个狗日的龟孙,坑的人太多,他可好,调到局里,想骂他一顿都找不到人影。”
刘喜说:“抓不到老坏蛋的影,可以找他的老婆孩子算账。”
梁大叔连连摆手,酒喝得多了些,手摆得很有力,他说:“不一样,不一样啊!吕希元的孩子和他不一样。他老婆也和他不是一路货,早就离婚了,挺孤苦。吕希元那个狗娘养的,扔下原配的老婆不管,在局医院找个小老婆,给别人拉帮套!”
刘喜被酒精烧得激动,嬉笑着说:“吕希元和我有深仇大恨,我报复不了他,就拿他的老婆和儿女出气,吕大春和我一个队,我不能绕过他!”
梁大叔瞪着刘喜,熬夜和酒精的共同作用,他两眼发红。
刘喜不再嘻笑,听梁大叔说话:“你这话不招人赞成。吕希元做坏事,不能累及他的家人,要那样,咱也成为吕希元那样的坏人了。”梁大叔掫下半杯酒,又说:“不该我老头子说闲话,吕希元这个王八蛋,播下的种不少,鲁卫军那几个崽子都像他。”
这些话让刘喜费解。
梁大叔说:“咱开拓区,原来的书记可是好人,吃喝嫖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