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村仇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九十八节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离大柳树不远。

    下葬那天,孬老爷也跟了去,他是长辈,不填土,而是低着头站在人群后。人们散去后,孬老爷来到大柳树下,坐在柳树根上,痴呆地看淹死鬼的孤坟。

    孤坟有被人培过土的痕迹。

    羊羔子和大胖子路过这里,羊羔子打招呼:“孬老爷,你在这想什么魂?”

    孬老爷转过身看羊羔子,看得羊羔子直发愣。羊羔子说:“你看啥?不认识咋地?我是刘永烈,烈属的烈,知道不?老邪门子死了,我看你也该差不多了。”

    孬老爷嘴唇动了动,只说出“现时下来说”,又立刻闭上嘴,抬起身低着头往村里走。

    大胖子在后面逗拨孬老爷:“明年是谁说吃咱就吃?”

    孬老爷小声嘟囔:“现时下来说,马荣说吃咱就吃,小肚子吃得嘚嘞嘚嘞的。”

    离开大柳树,大胖子对羊羔子说:“哎,我说刘永烈,这孬老爷一来到淹死鬼坟前就像有话说,是不是他知道底细?”

    羊羔子最喜欢有人称他刘永烈,便对大胖子笑了笑,又一本正经地说:“老家伙神神癫癫的,知道的事他也不会说。这个被淹死的王八犊子挺神秘,别的咱不说,快他妈二十年了,他的坟头竟然没冲平?”

    大胖子说:“自古以来,乱坟岗子都是是非之地,刘奇也真怪,愿意把自己葬在这里。

    羊羔子向大胖子显示见识广,大声说:“我看你大胖子听古书听傻了,常把朝代弄混,乱坟岗子以前不这样。听我妈说,这里的东边是个大涝洼塘,出过狐仙,在涝洼塘堆起个东南岗子,东南岗子住上了人家,这里才成了扔死孩子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这个地方不好。”

    “谁说好了?你看埋的那几个人,哪有一个好东西。”

    大胖子说:“也许刘奇埋在这,会压压这里的邪气,让刘屯多一些安宁。”

    羊羔子不认同,他说:“我看老邪门子没那个能耐。”

    两人路过吴有金的坟地,看见吴小兰在烧纸,大胖子问:“这不年不节的,吴小兰烧纸干什么?”

    羊羔子说:“你没注意吗,家姑佬的精神有些不正常,眼睛直勾勾的,瞅着挺吓人。白瞎了,白瞎了!都是让刘强迷惑的,当初跟了我,决不会这个样子。”

    大胖子不愿听刘强的坏话,他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这熊样,人家吴小兰能看上你?”

    “你大胖子少放屁,我刘永烈咋地?比你强!”

    “我知道你比我强,但我知道自己是半斤八两,古人叫自知之明。西施看上关云长,那是关公大刀耍得好,一表人才。”

    羊羔子觉得大胖子又整错朝代,但是叫不准,他说:“我看不在那个,马向勇德行差不差?还有刘辉,他们都往吴家跑。图个啥,还不是想闻臊?依我看,这女人哪,不定是啥命。”

    “你嘴上干净点儿行不行?也许那两个损货有点儿邪想法,人家吴小兰可不是那种人,我断定吴小兰是躲着他们。也真是,吴有金当队长时,一些人对他毕恭毕敬,人一死,癞蛤蟆都往家里爬。”

    吴小兰烧完纸,跪在坟前抹眼泪。大胖子又发感慨:“都说女儿不如男,我看还是养闺女好,闺女知道上坟烧张纸,给故去的老人送几个钱花。刘奇养了两个儿子,整了一大堆花圈,有啥用?下过雨,一刮风都没了,哪有这些纸钱来得实在。”

    天空布上云,让人们感到闷。云层越来越厚,下起绵绵细雨。天晴后,刘奇坟地的花圈全部褪色,被风一吹,散了架。

    刘满丰来圆坟,发现坟前有一个精致的柳条筐,筐里装满野花,时间不太久,还没凋谢。

    刘奇去世三十五天,刘满丰按当地习俗来给父亲烧“五七”,发现有人在坟前立了碑,木制的,是坚硬的榆木,上面刻了四行小字:

    生在乱世中,

    贫苦度一生,
    名微不显赫,

    正气贯长虹。

    碑旁栽一棵小榆树,长势良好。

    有人怀疑木碑是北贺村小兄弟俩立的,怀疑归怀疑,没有人往深纠,因为从碑文中找不到有悖政治导向的反动言辞。

    一场大雨过后,催得禾苗根深叶茂,也催得小南河注满了水。奇怪的是,刘奇的碑文没有逊色,它旁边的小树郁郁葱葱。

    刘志路过坟前,伫读碑文。

    挂锄后不久,生产队又开始割柳条。连年垦荒,刘屯的荒甸子也在缩小,往年是一百斤白条十个工分儿,今年有了新规定,六十斤白条就可挣到满工。

    割柳条是件极其艰苦的活,有男劳力的家庭都不让女社员钻树丛。像刘志这样强壮的小伙子,割到六十斤白条并不难。

    刘志投机取巧,又把撸掉皮的槐树条惨在柳条里,被检斤员贝头发现,两人发生口角。贝头说刘志不改老毛病,总想不劳而获,是地主资产阶级的行为。刘志忌讳“地主”二字,扇了贝头一记耳光,打得贝头愣了半天儿,想还手,又觉得刘志个头大,打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