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人死了不能复活,你再哭也没用,哭坏了身子就等于糟践了革命本钱。你应该化悲痛为力量,完成段名辉没有完成的革命事业。”
何英子哭着说:“段名辉满口革命事业,你也讲革命事业,马向东也讲革命事业,都在革命,都往死整人,又都是为了一个目标,都为人民服务,都保卫**,动起手来,谁也不留情,连点活路都不给。”说到这,何英子又大哭:“老天爷呀!你可让我怎么活啊?”
等何英子哭声渐小,刘满丰问:“丈夫刚死,你就回娘家,段家人怎么会让你走呢?”
“段名辉的父母和亲属都往出撵我。”
“为什么?”
“他们说我是丧门星,妨死了他儿子。”
刘满丰气愤地说:“段名辉为革命牺牲,怎么说是被女人妨的?岂有此理!”
何英子流着泪摇头,摇的刘满丰和刘喜都找不出恰当的话来宽慰她。走了一段路,刘满丰开了口:“英子,你不用愁也不用怕,我可以告诉你,段名辉不仅用他的革命行动为你留下一笔精神财富,也给你留下物质财富。他是烈士,党和政府会给你烈属待遇。”
刘满丰说得认真,而刘喜觉得可笑,刘喜表情很严肃,瞪圆眼看何英子的反应。
何英子说:“羊羔子盼当烈属十几年了,也没个烈属待遇,我没那个好命,只求别人别欺负我就行啊!”
刘满丰说:“羊羔子他爹是在小日本投降前失踪的,说不定当了汉奸卖国贼,也兴许和国民党逃到台湾,他的烈属是自己封的,没有用,说不定哪天调查出真相,别说烈属当不成,还得让他当反属。”
何英子小声嘟囔:“谁知当权者怎样看待段名辉?”
“段名辉是贫农成分,根红苗正,他为保卫伟大领袖**而牺牲。组织不会亏待他,人民会永远记住他,他是烈士,你是板上钉钉的烈属!”
刘喜年少,还不懂拐弯抹角,他给刘满丰提出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被工大八三一打死的人算不算烈士?”
刘满丰看看何英子,何英子在落泪。他对刘喜说:“小孩子,别哪有事哪到,你不懂啥叫阶级斗争,以后少说话。”
刘喜不服气,还想提问题难住刘满丰。这时,身后传来自行车的铃声,乡邮员拿着一封信问:“你们仨是刘屯的吗?”
刘喜大声答:“是。”
“这有刘满丰的一封信,你们帮我带到,我就不进村了。”
刘喜指着刘满丰:“他就是。”
“那好,该我少走路。”
乡邮员把信交给刘满丰,蹬上自行车往回返。
刘满丰背着刘喜撕开信,随着目光在信纸上移动,表情也在急剧变化,由欣喜、激动,变得忧伤。
信是“小精灵”写来的,先向刘满丰介绍厂里的形势,说工大八三一和厂省联的势力对比越来越悬殊。她对革命前途很悲观,说反动的保皇派极有可能控制全厂、全市乃至全省。信里有很多关心刘满丰的话语,让他保重身体,在工大八三一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在农村要采取隐藏的方式,千万不要暴露工大八三一成员的身份,更不要孤军作战。
“小精灵”还关心刘满丰的婚姻大事,劝刘满丰不要在农村成家。她说农村和城市存在差别,如果找了农村老婆,就要两地生活,还会误了前程。
也许是“小精灵”觉得自己把感情埋得太深,使得粗心的男人看不到她这颗滚烫的心。她在这封信中表述的特别直白:“满丰,你知道吗?城里的姑娘想着你,惦记你,不论遇到多大困难,她都不会变心。还问这个姑娘是谁吗?就是我,我们会在不远的将来,携手走进美好的明天。”
刘满丰噙着泪把信看完,神情变得呆滞,信纸握成团,信封从手中脱落。
他两条腿沉重,路走得比何英子还要慢,何英子的包裹从他身上拖到地,他不知觉,木然地走着。
到村口,刘喜见刘满丰的媳妇在街上张望,样子很着急。她看到刘满丰三人向村里走来,抱着柴捆进了家。
天上的黑云对流着,要在刘屯这块土地上进行拉锯战,空气闷热,人们即使没有泪,眼眶也变得湿漉漉。妇女和孩子们往屋里抱柴,也有的男人整理柴垛,他们都知道,一场大雨就要来临,而且是连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