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在心里回应老师:“我接受你的批评,但我不能接受你对马金玲的表扬。马金玲他爹坏得出了浓,她也是坏蛋,你不能偏护她!”
八先生察觉到刘喜的心态,温和地说:“刘喜同学,老师在最后一堂课上忠告你,要记住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句古训,希望你把聪明用在学习知识上,一定改掉小动作,不要嬉皮笑脸地淘气,更不能欺负女同学。”八先生越讲越动情:“你们这些同学的哥哥姐姐我教过,连刘喜的爸爸也是我的学生,我教他哥哥刘强时,刘强才上初年级。现在讲阶级血统,讲根红苗正,什么种子结什么果。过去讲从小看大,三岁看老。我看刘强是棵好苗子,让他上中学,准会考上大学,一定比我的大儿子还有出息!可惜,可惜啊!”八先生看一眼刘喜,又说:“刘喜同学,你哥哥不但学习好,更重要的是他善良和坚强。他热爱社会,热爱生活,这些都是我们必须学习的。”八先生大声说:“一个人的职业不同,但是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是相同的。我刚才讲的刘强同学和我一个村,他在广阔的天地里大有作为,虽然普普通通,他推动着家乡的进步!也许在不远的将来,你们都会投入到广阔的天地里,要学习老同学坚强的革命品质,在困难面前不屈不挠,在残酷斗争中弘扬善良,在对敌人狠的同时,保持对无辜的同情和友爱。”
八先生最后讲:“亲爱的同学们,尊敬的红小兵战友们,老师就要和你们分手了,但老师会永远记着你们,也希望你们不要忘记老师。”讲完,抹着眼泪走下讲台,把同学们挨个看了一遍,又把整个教室看一遍,慢慢地转身,走出教室。
教室里一片哭泣声,这是对老教师的送别。
学生们还小,他们的灵魂还很单纯,权力和金钱的角斗对他们的影响不及成年人那么大。他们给离别的老师送上真情的眼泪,是对八先生从教一生的肯定。
刘喜没有泪,只是嘻嘻笑,笑得凄凉,笑得可怕,笑得一些同学躲开他。
一位贫宣队员当了刘喜的班主任,他的年龄不是很大,对新鲜事物接受很快,他说班主任这个称呼带有封资修色彩,叫学生们称他辅导员。辅导员的特点是记性好,把《**语录》的前十页背得滚瓜烂熟。由于没多少文化,他上课不拿书本,也很少在黑板上写字,每堂课只领学生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喊四个伟大,教学生背**语录,也背**诗词。背诗词时咬不准音,常出错。但是,鉴于他的贫雇农身份,又有亲戚当干部的背景,出了错,没人给他上纲上线。
辅导员不留作业,刘喜非常高兴,他在轻松之余开始改造弹弓子。
刘喜找来蓖麻杆儿,在分叉处用刀剪断,做成似枪样,把弹子装进蓖麻杆儿的空洞里,橡皮筋套在榆树棍儿上当枪栓,利用橡皮条的弹性把弹子顶出麻杆。
枪式弹弓子射程近,但是可瞄准。
刘喜在课堂上用枪式弹弓子对着马成林和马金玲,嘴里发出“叭叭”声。辅导员装做看不见。他也学和尚撞钟,目的是不误工分儿。
后来,刘喜发现低他一年级的尚百利有火药枪,他不甘落后,用哥哥的木匠工具做了一把木制手枪。木枪的上面刻个小窝,里面装上压炮儿,一勾扳机,橡皮条突然收缩,铁弹头撞向枪上的小窝,把压炮儿撞响。刘喜想用带声响的手枪吓唬马金玲,马金玲已经不来学校。
班级不上文化课,做为红卫兵干部的马金玲主动离开学校。马成林见姐姐不上学,他就到泡子边上抠泥鳅。
这种轻松的学习环境让刘喜感到惬意,他的仿制手枪做得越来越先进,还准备去找铁管,做一个具有杀伤力的真家伙。
天气越来越热,禾苗越长越高,小学校被一人多高的青高粱包围着,只有从教室的后窗能看清县道上来往的行人。
县道上过来示威的车队,由“解放”和“嗄斯”车组成,大约有五十辆。每辆车两边的踏板上都站着十七八岁的造反派战士,他们怒眼圆睁,拉开拼命的架式。勇士们一只手握住车门把手,另只手拎着宽面大砍刀,砍刀在烈日照射下亮光闪闪。这些人都穿军装,戴军帽,脚踏黄色军用胶鞋,刀尖挨着鞋尖,使人联想起《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的雄壮歌曲。他们不是军人,身上的军装不是抢来的就是仿制,从这点看,这些还未成年的孩子把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看得无比神圣。
每辆车上都有一挺机关枪,支在驾驶室上,机枪手紧紧地抱住枪托,两边各有一名战友协助他,从他们紧张的表情看,已经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车箱里挤满人,坐在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车边上的人都站着紧贴护栏,他们或端着三八大盖,或抱着冲锋枪,雄赳赳,气昂昂,目视八方,胸怀革命大志,勇敢上战场。
每辆车上都有三面红旗,由护旗手挥舞。三名护旗手都是漂亮女青年,各挎短枪,非常威武,充分体现“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女性风采。部分红旗写了字,标明各战斗分队的番号,还有写着“工大八三一必胜”的旗帜。
车队在口号声中缓缓行进,除了伟大领袖**万岁的常用口号外,增加了砸烂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