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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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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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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春天是狂风吹出来的。 

        老天爷嫌甸子上的积雪化得慢,用湿凉的西南风拼命抽打,柳树弯下腰表示屈服,没搬走的草垛被吹得七零八落,杨树坚强些,一些枝杈被打掉,和草捆一样,在甸子上滚着跑。

        西北方更狂暴,把西南风压下去变得肆无忌惮,尘土遮住天空,撵走星月,还要把太阳埋没。寒冷和土腥味儿挤压着刘屯,孩子们都猫在四面透风的土房子里,房盖被吹得“呼呼”响,大人们在灶坑里烧火都格外小心。

        西南风卷土重来时,扬起的是粗沙,打得人睁不开眼。虽然人类用智慧发明了再带布边的风镜,露出的脸也经不住沙粒的侵袭,妇女们用布巾护着,仍然很粗糙。

        “风三风三,一刮三天。”刘屯人把这句话背得比领袖语录还要烂熟。南北风经过反复较量后,悄悄地转移战场,留给这里是剥露的土地和堆积的土包。

        天空变得晴朗,太阳露出笑,小草伸芽,杨柳披绿,泡子里水清清,小南河流得欢快,野鸭追捞冻死的小鱼,白叫天在人们的头顶上歌唱。春天拥抱刘屯,刘屯人感受春天的明媚和温暖。

        感受春天的还有瞎爬子。

        这几年没发大水,羊羔子把两间土房翻盖成三间,苇笆铺盖屋顶,窗户的底扇装上玻璃,虽然房檩和窗料都是杨木,在村里也算是数得着。新房子盖好后,羊羔子让母亲住在一起,瞎爬子嫌不方便,自己搬到东屋,常常是小孙子和他一起睡。羊羔子媳妇住娘家,也把儿子带了去。

        文化大革命进入**,羊羔子成了脱产的革命者,尽管他三易其主,“刘永烈”仍然是不倒的招牌。他媳妇看不惯,劝他不如舍点儿力挣工分儿来得实在。羊羔子说媳妇是头发长见识短,还不如耗子看得远。他在家里家外都这样喊:“我刘永烈干革命不是为了挣几个工分儿,而是保卫我们的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斗批私修,对工分儿至上的人也得揪出来批斗!”

        “斗批私修”是马荣从“斗私批修”这段语录发展起来的,羊羔子觉得好,他也这样叫。羊羔子媳妇怕羊羔子翻脸回家斗批她,向羊羔子妥协,也让羊羔子付出代价,她不但要回娘家住,还用离婚来吓唬羊羔子。

        瞎爬子劝儿媳:“羊羔子从小没有爹,少管教,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不过这孩子心眼儿挺好,孝顺我,也知道心疼你。”每提到羊羔子的爹,瞎爬子就要流眼泪,她抹了一把,哭着说:“今天斗这个,明天批那个,我也知道是胡来,说不了他啊!羊羔子一口咬定他爹是烈士,可这么些年过去了,咱也没见个烈属证,依我看,他爹还不见得死。”

        羊羔子媳妇是嘴硬豆腐心,见婆婆流泪,她也心酸,很委屈地说:“队里虽然给那些专门干革命的记工分儿,待遇不一样。羊羔子挣得少,一年下来,还赶不上我这个妇女。马荣也脱产,人家挂着民兵排长的官衔。马向东更不用说,刘辉也不少挣。那些人都是革命干部,工分儿拿得多,也有好前程。你羊羔子图个啥?也就是瞎起哄。要不是我体格好,和男劳力一样干,他连口粮钱都挣不出来。”

        羊羔子媳妇的抱怨不是没道理,羊羔子年轻,挣得工分儿还赶不上女人,哪个当老婆的都得生气。

        迫于上边的压力,吴有金让会计给造反队员记整劳力的工分儿,马向前有意见,也组建战斗兵团,可他的战斗兵团只存在几天,就失去了战斗力。马向前对曾经的“战友”说:“嘿、嘿也好,再想要工分儿就得到队里干活,咱不干空手套白狼的事。”看到地里的庄稼误了侍弄,他给队长出主意:“马向东那些人把革命干得热火朝天,咱们搞生产也得加把劲儿,白天热,可以适当休息,要展开早战和晚战,坚决打胜农业翻身仗。”

        吴有金看到甸子的羊草收不回来,又面临秋收,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汇报给大队。要是兰正当书记准会表扬他,还会当做先进典型推广,而孔家顺的态度不明朗,给出的指示让吴有金很为难。孔家顺说:“这个方法吗,我看也不赖,方法虽好,还要看效果,是不是?但是,要做好社员的政治工作,提高群众的思想认识。早战晚战都是革命需要,不能讲报酬,更不能工分儿挂帅,对不对?有一点我们当领导的必须看明白,顶烈日耪大地的多数是黑五类和社会关系不好的人,让他们的工分儿超过红五类,这个责任我们都担当不起,是不是?”

        吴有金把孔书记的话转给马向前,气得马向前瞪着吴有金大声吼:“工分儿不挂帅,啥挂帅?不给记工分儿,没人去挨日头晒。他孔家顺有能耐,让他领人干!嘿、嘿也好,我马向前再进步一次,当打头的和社员挣一样的工分儿。可你必须让刘仁每天给我们记三个整劳力的工,不然,我还不伺候了!”

        吴有金和刘奇商量工分儿的事,刘奇支持马向前。吴有金觉得按马向前的要求办,吴殿发吃了亏,但他以大局为重,和刘奇一起做出决定:参加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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