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战的社员记三个整工。
相比之下,羊羔子只拿到干活社员三分之一的工分儿,年终结账,还没有他媳妇对家里的贡献大。他在队里说:“干革命嘛,我刘永烈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回到家里受老婆气,只有他自己知道。
羊羔子也算了一笔账:“虽然少挣几个工分儿,咱也没出力,剩下的力气全部用在家里,不算吃亏。别的不说,光盖房的檩子就弄了七根,一分钱没花,都是青年林里的树。刘奇也翻盖房,七根檩子是他用钱买的,在城里那点儿积蓄,花得差不多。何荣普可好,男女劳力三四个,工分儿没少挣,分出的钱连一根檩子都买不到,他也想翻盖房子,等到猴年马月吧!”
想到这些,羊羔子的腰板就硬,他对媳妇说:“我看你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挣几个工分儿你就欢实起来了,你要有方枝花那两下子,还想让我当王八咋地?”
他媳妇也不相让:“瞅你这副德行,还提人家方枝花?方枝花跳忠字舞挣工分儿,那叫本事。你有啥本事?我看小囤子没当王八,你得先当王八。”
“你再说一遍?”
“说咋的?我就是要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成天东游西窜,斗这个整那个,你知道你得罪多少人?整几棵檩子就觉得了不起,人家马向东家堆了半院子。马向勇是个瘸子,他的房檩盖三间房都用不了,哪个少挣工分儿了?哪个用老婆到队里干活?跟了你算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羊羔子让媳妇数落得没话说,伸出巴掌吓唬:“我看你找打!”他媳妇不服,也知道羊羔子不敢打,抱过被吵闹吓哭的儿子,脸对脸地瞪着羊羔子,故意气他:“你打,你打呀!”羊羔子的巴掌很不情愿地落在老婆脸上,他媳妇领着孩子回了娘家。
羊羔子被马向东选送到外村去学习斗争经验,家里只剩瞎爬子一个人,她倍感孤独,午饭后摸着门框来到屋外,靠在窗台上享受春天的阳光。
孙广斌向她走来。
一段时间,孙广斌打消了追求瞎爬子的念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这种愿望又变得强烈。农忙时,他用劳累打发时间,农闲季节,他躺在炕上胡思乱想。晚上睡不好觉,从窗缝里向外望星星,在黑咕隆咚的屋子里瞎转,在凉炕上翻滚。他希望有人帮他烧热炕,希望有人帮他暖被窝,这个人就是瞎爬子。
孙广斌抓住瞎爬子的手,瞎爬子感触到是孙广斌,她急忙进屋,孙广斌也跟进去,并随手带上门。
到屋里后,瞎爬子蹭到炕里,孙广斌也上了炕,摸瞎爬子的脸,瞎爬子没有拒绝他。孙广斌心里一热,把瞎爬子搂到怀里,并用手解她的裤带。瞎爬子和孙广斌撕扯,把孙广斌推下炕。
栽到地下的孙广斌稍稍冷静,站起身看瞎爬子抹眼泪,听瞎爬子哭诉:“孙大哥,我不是不想依你,而是咱不能那样做。我知道你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儿不容易,早该有个女人陪伴你。我也想有个男人靠一靠,也想有个伴亲亲热热,睡不着觉的时候也想被人搂一搂。想归想,我得面对现实,如果和你做了那种事,村里人的唾沫会淹死我,羊羔子也得被人看不起,我这当妈的不能对不住儿子,也不能对不住他那不知死活的爹啊!”
孙广斌坐到炕沿上,探过身,抓着她的手说:“我看你净想用不着的,都啥年代了,还整那些老封建的事,你是单身,我是光棍儿,咱俩好,天经地义!”
瞎爬子把脸贴在孙广斌的胸上,小声说:“你没看见肖艳华游街吗?多寒碜!我是看不见,听羊羔子两口子回来说的,挂着破鞋,还得让小青年踢打,就是为了那点儿事,我看不值得。”
孙广斌松开瞎爬子的手,又抓着她的衣扣,对她说:“你和肖艳华不一样,她有爷们,再跟别的男人睡觉,王法不容。你的爷们早死了,再找主谁也管不着,红卫兵也不会管。旧社会还允许二把刀改嫁呢,这是新社会,要破四旧,立四新。”
“你不要说了!”瞎爬子“唔唔”地哭起来,边哭边往炕稍挪,她喃喃自语:“刘威不会死,一定不会死的,他或许在这个春天回来。天气暖和了,他会回来的……”
“你这话不知说了多少遍。”孙广斌的心里变得很失落,勉强抑制情绪,用甜言安慰瞎爬子:“你真善良,为了过去的丈夫,眼睛都哭瞎了。如今羊羔子都有了儿子,你也该追求自己的幸福,和我一起过吧,我不会亏待你。”
瞎爬子抹去泪,厉声问:“让我和你过,羊羔子他爹回来怎么办?”
“我看你是白日做梦!”孙广斌也提高声音:“天天说他回来,几十年也没见影,他还回来啥?我们都不年轻了,没几天好时光,我劝你别再耽误!”
孙广斌见瞎爬子不吭声,他又往前凑,拿起瞎爬子的手,小声说:“你知道,我是对你有感情的。”
瞎爬子点点头。
孙广斌又说:“你也是,你帮我拆洗棉衣裳,我永远忘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