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马向前,他对马向前露出笑,这种笑是扭曲的,扳着脸,怒气里搅和着悲哀,和眼斜一样,叫人看了难受。他说:“嘿大哥,你不扣我工分儿就对了,扣工分儿你也得不着,犯不上得罪人。”
“嘿,咋地?我还怕得罪你?我是看你念了两天书,干啥也不行,才不收拾你,你快给我铲地去,嘿、嘿也好,别阴着脸挤笑!”
刘志的笑瞬间消逝,眼不斜,脸上却露出凶险。他说:“嘿大哥,你跟我到树后,我和你说重要事。”
“你没有重要事,就是想耍滑。”
“真有重要事!”
“重要事也不听,嘿、嘿也好,你再不返工,就滚回家,别在这磨牙。”
“告诉你老嘿,你要大难临头!”
“你!”马向前举起锄头,瞪着对面的刘志。如果刘志换成刘辉,他会把锄头劈下去。
刘志一脸阴冷地瞅着马向前,见马向前放下锄头,他又说:“嘿大哥,我不是吓唬你,刘辉去搬胡永泉,要把你抓到公社去。”
刘辉去公社那天早晨,刘志也去了平台子村,他到汽车站接父亲。
父亲来信说,矿里不平静,想借探亲假的机会,回家躲几天,并说好哪趟车回家。刘志见刘辉也来车站,便躲到路边的民房后。他没接到父亲,却见吴小兰从大客车上下来。刘志没把见到吴小兰的事和哥哥说,也没把刘辉去公社的事往外声张。他猜到刘辉去搬胡永泉,心里暗暗高兴。倒不是希望马向前遭殃,而是想看到马家和刘辉那伙人打起来。刘志认为,如今村子里,虽然有造反兵团和红卫兵,但马文和吴有金的势力最大,别看抓二倔子时马文兄弟不敢阻拦,抓马向前他们不会不管。胡永泉来抓人,那将是一场好戏。刘志还想:“双方发生冲突时,自己应该干点儿什么,想办法让他们打得惨烈,死几个才解恨,最起码能看到头破血流的场景。”但刘志想不出好办法,他对自己说:“坐观事态,有机会就下手,这些人都是仇敌,不能让他们得好!”
刘辉没搬来援兵,让刘志非常失落,他无精打采,没心思干活,铲过的麦垄,草比苗剩得多。马向前训斥他,他当耳旁风,在狡辩的同时,一个阴谋计划在心中形成。他说马向前大难临头,刺激马向前对刘辉的仇恨。
马向前说:“别说刘辉去搬胡永泉,把他爷爷搬来我也不怕!”
“嘿大哥,你还是谨慎为好,好虎架不住群狼,好汉架不住强权。他们要抓你,你就没好,绑到公社去专政,只有死路一条,你爹就是例子。”
马向前瞪着眼怒视刘志,仿佛面前这个人就是抓他的胡永泉。
过一会儿,马向前喘着粗气说:“来抓我更好,我和他们拼命,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俩赚一个!”
刘志往起激火,他说:“别说打死一个,就是打死仨也不够本。他们害死你爹,让你母子几个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再把你搭进去,你的母亲就活不成。依我说,不是杀他一个两个,把胡永泉,刘辉那些人都干掉也不解恨!”
马向前用锄尖砍地上的草。
刘志又说:“嘿大哥,如果刘辉黑天抓你怎么办?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你不能为了防备他们而不睡觉吧?”
马向前把锄头提在手,对刘志说:“没人听你说这些没用的,水来土挡,兵来将挡,到哪河脱哪鞋。嘿、嘿也好,你爱返工不返工,也不挣我的工分儿,我得领人干活去。”
刘志挡住马向前:“嘿大哥,没有远虑,必有近忧。你不扣我工分儿,你是好人,但是,你得替自己着想。刘辉差一点儿被你掐死,绝不肯善罢甘休,他们随时都可能袭击你。”
马向前抬头往村里看,时近中午,炊烟袅袅,向他传递诱人的饭香。他不知道刘辉在干什么,却猜想到刘辉又在坑害无辜。而自己领着社员为了几个破工分儿在烈日下辛劳,说不定已经成为他们加害的目标。
从马向前的表情上,刘志知道刚才的话起了作用,便趁热打铁:“你要信我的话,刘辉就不敢抓你。”
“你那两下子,嘿还不知道,也就认几个破字。嘿、嘿也好,别想让我信你的话。”
“你的仇还报不报?不报杀父之仇,还不如当王八!”刘志假装义愤,大声说:“你老嘿不是缩头乌龟,不会放过刘辉、胡永泉!”
“我哪天把他俩都宰了!”
“咋个宰法?”
马向前看了刘志两眼,突然伸出手,把刘志推向一边,然后大声说:“天不早了,收工回家。嘿、嘿也好,粮食不够吃,野菜不禁饿,这肚子挺不住,回家吃饭去。”他向铲地的社员喊:“铲到哪算哪,收工回家!”
社员听说收工,调转头往家走。刘志拽住马向前:“嘿大哥,你看到没有?咱们累死累活的,图个啥?好处闹不着,还得堤防被人整,真不划算。”
马向前想甩开刘志,对他说:“你这话还不如放屁,谁也不干活,这地里还能打粮吗?嘿、嘿也好,我吃啥?你刘志吃啥?”
“你这样干,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