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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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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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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住口!”

        马向前惧吴有金,吴有金发怒,他觉得是哪句话冲了吴有金的肺管子。马向前不吭声,等待吴有金数落:“你一天光知道干活,什么也不考虑,你说谁是混混?那些革命派是你随便说的?还说队里不如刘有权,你替哪个阶级说话?我看你是屁眼子拔罐——找死!”马向前不服气,瞪圆眼分辨:“你看刘辉像个正经人吗?他不是混混是什么?革命招牌谁都会打,赶明儿我也领人搞革命。同样挣工分儿,比耪大地强到多。”马向前虽然这样说,他还是领人到地里干活,而且挺认真。刘志用马向东不干活也挣工分儿的事来堵他,马向前辨不清,气得往回驱赶刘志:“你念过书,歪道多,我说不过你,你不想返工,那就回家去仰颏。嘿、嘿也好,你在这影响不好。”

        “你给我工分儿我就回家。”

        “别做美梦,不好好干活还挣工分儿,嘿、嘿也好,这好事嘿都愿意。”

        刘志不打算走。

        马向前不搭理刘志,转过身冲着地里的社员喊:“哎,社员们都听着,我宣布,刘志这样的滑头,这天活算白干,不给工分儿!嘿、嘿也好,嘿要耍滑,跟刘志一样待遇!”

        社员们都累得筋疲力尽,没人关心给不给刘志工分儿,他们只想尽快铲到地头,在树阴下直直腰。

        刘志着了急,用斜眼怒视马向前,大声说:“老嘿,你软的欺,硬的怕,见到刘辉吓得不敢说话。”

        刘志知道马向前和刘辉有仇,故意拿这话气他。

        马向前调转身,冲着刘志吼:“你把这话再说一遍!”

        见马向前真正动了怒,刘志的斜眼恢复正常,态度也变得缓和:“嘿大哥,你别生气,其实咱俩想得都一样。他刘辉多个啥?凭啥游游逛逛挣工分儿?咱们这样干太赔。你也别傻干,他们混工分儿,咱们也混工分儿。”

        马向前见刘志服了软儿,不打算和他一般见识,指着刘志铲过的麦垄说:“你别跟我整这些外五六,嘿、嘿也好,改邪归正,以往不纠,把你那条垄重铲了,今天工分儿还给你。”马向前用教训的口气说:“学学你哥哥,到哪提起来,让人竖大拇指,你可好,一提起就伸小指头。”

        凭心而论,刘志对马向前抱有成见,那都是和马家的仇恨在蔓延。走出校门后,他一直跟马向前干活,不论是出民工修堤,还是在村里侍弄土地,马向前都是比别人多出力,而且从不斤斤计较。刘志干活差,马向前没少帮他,刘志从马向前身上得到一些兄长般的关怀,他消极怠工,并不是针对马向前。

        刘志恨吴有金,恨马文,恨谷长汉,恨开裆裤,发展到恨所有对他不利的人。他消极对待社会的事,消极对待社会上的人,在社会中处于被动的劣势,往往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怨恨在加深,以致达到仇视社会的地步。刘志斜眼时,一切都是黑暗。他曾试图从黑暗中挣脱出来,但他办不到,因为他的心灵在成长过程中被残酷的击打扭曲,仇恨在心里存积,在渗漏,也在生长。

    古人说过,人之初,性本善。孩儿降生时,带到人间的只有美、善良和希望。而灵魂是铸就的,先天的善良和后天的修养溶合在一起,人类才呈现出伟大。

    孩提时期,残暴击打友善,谎言蒙骗真理,稚幼的心灵蒙灰,就会给仇恨的种子提供土壤。扭曲的灵魂是可怕的,也是可悲的,他虽然能给邪恶强有力的打击,以恶制恶,但是,他更可能伤害无辜,伤害自己,甚至伤害到他不想伤害的亲人。

    刘志从记事起就灾难不断,他从马荣的巴掌下挺了过来,又遭到“开裆裤”的拳脚,眼睛被打斜,心里埋下不可磨灭的仇恨。随着年龄的增长,仇恨也在加剧,他恨不得把所有的仇人一口吃掉。他没这个能力,就抱怨社会,认为社会不公平,认为社会不给他复仇的机会。上不了高中,使他把等级制度认识得更加清楚,感到那些平等、自由、民主都是虚假的说教,甚至把奉为宗旨的“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看成谎言。他看到民主的社会存在贵族和奴隶,看到无产阶级政权欺压穷人,看到社会对他的歧视。他也曾经在歧视中拼命挣扎,由于绳索太紧,挣扎无济于事。他泄了气,虽昂头却站不稳脚跟,就像现在分不清路线、站不稳立场一样,很容易滑入歧途。刘志不好好劳动,有力气不往正地方使,是他挣扎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是直截的,消极的,也是最原始的,不管有意无意,这种挣扎起到了报复社会的作用。刘志生在旧社会,婴幼时,并不知剥削者的罪恶。他学步在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上,享受着温暖、灿烂的阳光,也承受着从不同角度刺来的利剑。攀附权利的持剑人没把他看成孩童,而是把他看成剥削者,是压迫贫苦百姓的地主阶级,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奴隶,并踩在脚下。他却认为自己无辜,满身伤痛的无辜者,报复的心理极为强烈,他能勇敢地接住刺来的利剑,把利剑打磨得更加锋利,然后疯狂、毫无掩饰地刺向仇人。

    刘志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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