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财神爷这些迷信的东西,更是统统不留。在婪毁的过程中,红卫兵小将还要踹上几脚,以表示他们是虔诚的无神论者,不惧怕封建社会的残渣余孽。
村民们对毁掉的神像并不太心疼,因为这些都是老黑画的,从他那请来也花不了多少钱,用时再从老黑那里请。他们都不情愿烧掉家谱,觉得没有家谱以后就不好排辈儿了。“老连长”把家谱从西墙上摘下来藏到柜底下,但最终也没逃过红卫兵的那双慧眼。“老连长”心急火燎地往下夺,被刘辉推到门框上。“老连长”痛斥他:“刘辉啊!刘辉,别寻思改名朱世文就不是刘家的种了,家谱上有你祖宗的名字,你这是糟踏自己的先人啊!”
刘辉当过多年工作组,只能承受胡永泉的训骂,本家伯父的这番话,让他火冒三丈。他向“老连长”举起巴掌,但看到“老连长”愤怒的目光时,他又不敢往下落。刘辉不想跟这个“老顽固”一般见识,又看到被他抱过的女红卫兵专神注视他,为了在姑娘面前显示自己的革命坚定性,他把巴掌落到本家伯父身上,虽然出手不重,“老连长”也被击个趔趄。还没等“老连长”缓上气儿,刘辉用拳头指着他说:“谁跟你一个祖宗?我朱世文只认革命,不认得什么家谱,你们刘家不是地主,就是富农,没几个好人,你少套近乎,咱们不是一家人!”
“老连长”气得说不出话,眼睁睁地看着刘辉和女红卫兵把保存多年的家谱扔进火堆。
红卫兵破四旧的下一个目标是村口的小庙。
小庙坐落在东大泡子西边,紧靠村。以前,东大泡子常淹死小孩,村民说是河妖作怪,不知哪代人想出高招,建一个小庙镇一镇河妖。小庙里有八尊泥像,和历年淹死孩子的数量相等。泥像做得粗糙,看不出是哪位神仙,这又使刘屯的先人们扩大了想象空间。随着不同的年代,小庙里的神仙牌位也在轮换,只有镇水大仙在位最长。泥像的表面涂有油彩,虽年久,仍然鲜艳。贾半仙说,是神仙都长生不老,色彩也永葆青春。但刘奇说,是因为小庙不漏雨,风又吹不着,泥像的油彩才没有掉。
小庙周围长着四棵大榆树,树龄都不短,它躲过大炼钢铁时的斧锯,却没有躲过困难时期的铲刀,四棵榆树皮被剥得精光,变成光秃秃。枯死的树干立了半年,被胆大的老黑砍回,卖给了棺材铺。如今小庙旁长着垂柳,荒草丛生,不但有黄皮子出没,常有蛇爬到庙门上,孩子们不敢靠前,连大人也躲着走。
提到拆掉小庙,马向东自然地想到贾半仙,他觉得杨秀华嫁给刘强不嫁给他,贾半仙在里面起了坏作用。如今他是文革小组副组长,有机会也有权力治治这个装神弄鬼的老巫婆。拆小庙是破四旧,斗巫婆也是破四旧,两个四旧一起破,既是阶级斗争的需要,也是报私仇的需要,文化词儿叫一箭双雕。
马向东把这个主意和刘辉一说,刘辉也想到这一点,两人一拍即合。他们还把批斗的对象扩大到画三太爷骗钱的老黑身上,以及肖艳华、刘占山、刘强等等。“老连长”对红卫兵的态度不好,这次运动也不能放过他。
刘辉要利用红卫兵破四旧、立四新的大好时机,把小小的刘屯搞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