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忘恩负义的孽种已经坏了良心!
孙广斌辛苦一辈子,没做过损人利己的事,虽然贫穷,没钻过钱眼儿,不知道巴结权贵,讲究处事都要对得住良心。如果坑害对自己有恩的人,他的灵魂将得不到安宁。
突然,孙广斌把鲁卫军手里的材料抢到手,转身往门口闯。门口的锅里烀着马料,灶坑里烧着火。
候胜着了急,杀猪般的声音尖叫:“鲁卫军,截住孙广斌,保护好材料!”鲁卫军年轻力大,把孙广斌挤倒在灶坑边,侯胜蹿下炕,和鲁卫军一起把材料夺回来。
拿到材料的候胜疯了似地嘶叫:“反革命行为!反革命行为!”他让鲁卫军看管好外调材料,自己站到门口尖声呼喊:“孙广斌搞反革命事件,快来人哪!刘屯的队长哪去了?民兵排长在哪?你们快点来,把孙广斌的反革命气焰打下去!”
吴有金在马圈里和饲养员为枣红马梳理鬃毛,唠一些春耕的事。马荣在街上转了一圈儿,也回到这里。听到候胜声嘶力竭的叫喊,吴有金示意几个人不必搭理。马荣则不然,跑进队部问:“妈啦巴,这个光棍子又搞什么反革命事件了?”候胜说:“孙广斌不但不配合调查,还想把这些材料抢去烧掉,这些材料是我们千辛万苦得来的,也是革命组织急需的,关系到清查反革命分子工作的成败。孙广斌要毁掉它,让反革命分子逃脱无产阶级制裁。他这样做,是现行反革命行为,我建议你们把他抓起来!”
马荣冷笑两声,对孙广斌说:“妈啦巴,你这个光棍子真行啊,搞破鞋的事还没处理,你又来捅大瘘子。”他从马料槽子边上解下一根麻绳交给孙广斌:“把自己绑上,一会我再找两只破鞋给你挂上,游街示众。妈啦巴,看你还敢反革命不!”
吴有金赶过来制止马荣,又问候胜:“材料损坏没有?”候胜说:“多亏我动作快,要不就让他烧了。不打击这种反革命行为,我们决不答应!”吴有金把孙广斌从地上拽起,又推出门外,大声骂:“老王八犊子,屋里没你呆的地方,到牲口圈里蹲着,等候严肃处理!”候胜看出吴有金有意把孙广斌支开,非常气愤。但这终归是异土他乡,只好忍了这口气,心里暗说:“如果是吕希元管辖的地方,这小子准没好下场,把他打成现行反革命,我们又多了一份成绩。”
候胜觉得再调查别人已经没有多大用处,肚子也感到饥饿,他改变态度,和气地问吴有金:“吴队长,今天把我们派到哪家吃饭?”
经过短暂的接触,吴有金很讨厌这两个人,他说:“上次外调时在哪家吃的饭,这次还去哪家吃。”
队长把饭派到李淑芝家,鲁卫军想到香甜的“文化米”,也仿佛闻到新玉米饼子的芳香。候胜却不愿面对刘家人,要求换一家吃饭。吴有金为难地说:“你上次吃饭那家,也不见得有剩饭。去刘氏家吧,她家炕上常年躺着病人,褥子上不是屎就是尿。还有的人家做饭和猪食一锅出,大饼子里有股猪粪味儿。也有干净的人家,又不愿接受。这么晚,谁乐意给外人做饭,除非吃饱撑的。要不然去孙广斌家,正好他也没吃饭。”
候胜瞪着灰眼睛审视刘屯这位小队长,明白他有意耍戏外调人员,气得心都往外蹦,嘶着嗓子说:“如果吴队长这样安排,我俩宁可挨饿。干革命吗,饿点儿,累点儿也心甘情愿。”
候胜准备为革命挨饿,并没有感动吴有金,他说:“就这样吧!我先到牲口棚把孙广斌整出来,别让这个反革命的家伙跑了。”
候胜和鲁卫军嘴头上愿意为革命挨饿,心里却不停地叫苦,觉得这个说话带些山东味儿的老家伙比上次的刘奇还难对付。刘奇还能给他俩派饭,吴有金干脆扔下他们不管。候胜琢磨:“莫不是吴有金和刘宏达是亲戚?在农村亲套亲不是新鲜事。大队的兰正不会和刘宏达有亲戚吧?这次连派饭的条子都没写。”
恼怒的侯胜又心存愤恨,咬着牙对鲁卫军说:“在这拿吴有金没办法,回去拿刘宏达找平,这痛窝囊气不能白受!”
人在生气的时候,往往把仇恨摆在前头,候胜就是这样。他忘了李淑芝给他做的酸菜汤,更忘了给他带走的油蘑菇,而是把吕希元交给他的利剑又一番打磨,毫不留情地刺向刘宏达,整理外调材料时,在最致命的地方着重了笔墨。
候胜和鲁卫军住在了小队,没有酸甜可口的大饼子,只好用马料充饥,又喝了凉水,肚子胀得很鼓。
孙广斌没去牲口棚,而是急忙回了家。他不是想逃跑,也不是怕马荣、吴有金处理他。到了这个份儿上,挨批挨斗对他已经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还刘宏达一个清白。
他要离开刘屯去清河矿。
对孙广斌来说,清河矿是遥远而陌生的地方,需要坐爬行在铁道上火车,不知几时能到。但他尽量往前赶,收拾收拾就要起身。他要找刘宏达的单位,找刘宏达的领导,向他说明两个外调人员所做的材料是假的,即使是孙胜才提供的,也是假的,不能用假的材料冤枉一个好人。
他也预料到去清河矿会被那里的领导误解,甚至遭到两个外调人员的陷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