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外谨慎,因为这个人的话有份量。
刘奇的回答和柳红伟的话大同小异,只是刘奇没顶撞,而是表示了对外调人员的尊重,又按兰正的指示给两人派了饭。
刘奇的派饭出乎人们的预料,他把候胜和鲁卫军安排在李淑芝家。
候胜听说到刘宏达家里去吃饭,立刻想起冬天吃过的酸菜汤,不知当时是饿还是冷的,他觉得热乎乎的酸菜汤比什么佳肴都可口,想起来,口水就在嘴里打踅儿。
要是别人,到被调查对象家里吃饭,一定觉得很别扭,但侯胜已是久经沙场的老“运动员”,在吕希元的教导和影响下,早把情感和利益分得清清楚楚。更可贵的是他给利益加上“革命”二字,把吕希元交给的任务提升到崇高的层面上。他知道吕希元要整刘宏达,也知道吕希元的为人,更知道吕希元给他的使命是什么。他抱定一个宗旨,吃饭和外调是两码事,饭是队里派的,和吃公家的一个样,外调是领导交给的任务,必须按吕希元的要求去做,只能做好,不能失误。
刘奇派候胜二人到李淑芝家吃饭,出于一种善良的愿望。他认为候胜、鲁卫军是刘宏达的同事,到刘宏达家吃饭会增加同事间的情谊。虽然搞四清,从刘宏达身上也清不出什么新东西。在刘奇心目中,刘宏达在土改前的历史非常清白,外调是好事,更能证明刘宏达的身世,也给刘强一个说法,省得马向勇那些人说三道四。但是刘奇想错了,错综复杂的矛盾中,人们为了生存得好一点,会不择手段地拼斗。掌权人会戴上为公或者为民的面具谋取私利,以分类的方式骑着他人作威作福。一些人用谎言掩盖真理,善良往往被邪恶啃噬,正直在扭曲,人心在变冷,李淑芝的热饭热菜和热情,溶不化侯、鲁二人完成吕希元使命的坚强信念。
李淑芝听说丈夫单位来了人,急忙从粮囤里取出玉米,推碾子磨成新玉米面,和好后放在炕头儿发酵,准备第二天做酸甜可口的大饼子,又从口袋里取出“文化米”,闷了一锅干饭。
“文化米”是机器磨出的高粱米,外壳去得净,米显得白,好吃。这是刘喜和母亲从二十里以外的贺家窝棚磨来的,李淑芝用肩抗,刘喜用冰车在雪上拉,这些米留给亲戚吃。
候胜和鲁卫军吃得挺香,不但饭吃得多,还把李淑芝做的酸菜汤喝了精光。吃饭中,两人的面孔都很严峻,不爱搭理李淑芝的寒暄。李淑芝查觉到这次外调的严重性,偷偷蹲在灶坑抹眼泪。小刘喜没出去玩儿,盯着两个吃饭的客人嘻嘻笑,候胜觉得这个怪小子不正常。
吃完饭,他俩去小队部睡觉,顺便询问了马文和“老连长”。马文虽然和刘强结下仇,但刘宏达和他从来没过节儿,解放前两家的关系还不错,他觉得在外调人员面前坑害刘宏达有悖良心。然而,人毕竟是高级动物,虽然没脱离低级趣味,也都学会伪装,惯用“革命”的砝码来权衡利害关系。在良心和利益发生冲撞时,一些人往往选择后者。马文想:“刘强这小子太可恶,我家向东都不敢弹弄他,他死缠着吴小兰,气得吴有金直发火。我是吴小兰的姨父,不能看着吴家让这小子搅得不安宁。”还有一件事在马文心里打了结,那就是杨秀华。他认为,杨秀华不肯和马向东见面,无非出于两种原因,一是杨秀华看上刘强,当然就瞧不起马向东。二是刘强一家人说了马家的坏话,杨家信以为真,故意躲躲闪闪。不管怎么说,刘强不臭,对吴、马两家没有好处。要想整倒刘强,就得先从刘宏达下手,外调是个机会。他在心里说:“人活着就是为个吃穿,喂饱肚子还要想女人,就这点儿屁事儿,你争我斗也是为这些,良心不值钱。”
马文主动对候胜说:“我从小就认识刘宏达,这个人屁事儿也干不成,村里没人喜见他,他总往外跑。他家有钱,供他念了好多书,听说上过日本人的学校,那地方出汉奸,还有人跟着小日本跑了。”
候胜觉得马文这些话有用,急忙说:“你先等一等,我都记上。”
“老连长”不赞成马文这样说,白了马文两眼,马文装做没看见,又说:“后来他教书,把学生都教坏了,被政府抓起来,一顿皮鞭沾凉水,把他打得直尿裤子,放出来就跑到你们矿上。”
“老连长”反驳马文:“你连刘宏达教书的学校都不知在哪,怎知道他被打得尿裤子?”
马文大声说:“那点屁事儿谁不知道?他被放回来,你看瘦的,不定尿了多少次裤子。”他看了看候胜、鲁卫军,又说:“你们到学校去调查,准有尿裤子的事,就凭他家是地主,学校也饶不了他。”
候胜停下笔,惊喜地问:“你说刘宏达的成份是地主?”
“老连长”抢着要说话,被鲁卫军制止。侯胜说:“该谁说谁说,不许乱插嘴。”
马文说:“以前定的是上中农,定低了,准是刘宏达使用了什么关系。他有文化,会拉拢人,搁咱可没那两下子。挨饿时期给他家升了地主,他老婆没少上台挨斗。”
候胜一边记录,一边翻看刘宏达的档案,渐渐地,脸上露出笑。
“老连长”纠正马文的话:“刘宏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