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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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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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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笑言也来到冰上,用斧头凿冰,把冰块儿往嘴里塞,嚼得“格嘣”响。刘笑言也让小石头吃冰,小石头晃头,刘笑言从兜里拿出一个冻实的粘豆包给他,小石头不要。刘笑言拿出俩,往小石头手里塞,小石头接到手,又偷偷地给他装进兜里。刘笑言蹲下身子,把背兜扔在冰上,玩儿小石头的玻璃球。小石头站在一边,看疯子弹球,弹飞了,小石头捡回来。有时刘笑言故意往远弹,小石头不厌其烦地往回捡。

        小石头太孤独,和疯子在一起玩儿,也能给他带来快乐。

        刘笑言玩儿了一会,心里发烦,拎起背兜往村里走。小石头把玻璃球都捡回来,跟在疯子后面。刘笑言说着疯话,小石头觉得可笑,但是他笑不出来,这个刚满十岁的孩子,对欢笑反应得很迟钝。

        刘笑言进了王显有家,在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一口气喝下。他揉揉胸口,说一句:“真好受啊!”又舀了一瓢让王显有喝。

        王显有早年给刘有权扛活,落下一身毛病,一上冬就气喘。工分儿挣得少,家里孩子多,而且都在能吃饭的年龄,生活显得困难。没钱买药,到数九寒冬时,就在炕上捯齁。他有烈属身份,那是政治上的待遇,经济上没多少补偿。有人让他到民政局去找,王显有不愿去,不是怕见那些穿着干部服的人民公仆,而是磨不开老脸。他认为弟弟为人民把命都献出去了,再给人民政府添麻烦就对不住逝者的英灵。弟弟没有留下遗物,只有那张烈士证明让他珍藏在箱底,每逢过年,他才拿出来和哥哥一同看。把烈士证放在祖宗的牌位前,给先人点上三炷香,兄弟俩陪着烈士证掉泪,总觉得对不起弟弟。恨当时生活太贫穷,对弟弟的关照太少。

        贝头在王显有家坐着,见刘笑言拿瓢凉水往叔叔手里送,便往外推他,被王显有叫住。王显有往炕里挪了挪,腾出炕沿让刘笑言坐。刘笑言把水瓢递到王显有手里,他念叨:“刘笑言所说所言,不喝凉水心里热,喝了凉水心里凉快。天气热,喝凉水,凉水是个好东西,治病最好使。”贝头斥责刘笑言:“满嘴疯话,凉水能治病,谁也不用吃药了。都是受你家压迫的,不然我二叔不会留下病根儿。”王显有对贝头说:“你跟魔怔说这些干啥?他落到这份田地,怪可怜的。”王显有端起凉水,一口气喝下半瓢,果然气顺了不少。

        刘笑言露出笑,拍打自己的前胸说:“肚子热心肠凉,肚子凉心肠凉,凉水进了肚,出气就舒畅。”说完,把王显有喝剩的半瓢水灌进自己的肚子里。

        王显有示意刘笑言坐下,他不坐,不停地在地上挪动。他把背包扔在炕上,拽着兜底,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都是一些讨要来的食物,有很多冻着的粘豆包。刘笑言把粘豆包扒拉到一边,又把其他东西搂进破兜里,背着兜子在屋地上晃,晃到门外。

        王显有让老婆把粘豆包收在一起,放在仓子里继续冻。他说:“年成好了,连疯子都能讨到粘豆包。这刘笑言也算命大,灾荒年没把他饿死。”

        贝头带着满心疑惑问:“刘笑言好不容易讨要到吃的,怎么舍得送人呢?而且把好吃的粘豆包送到这。”

        王显有说:“疯子怎么想的,谁能说清楚?因为早年我给他家扛过活,受他家剥削压迫,刘笑言替他爹赎罪吧?”王显有摇摇头:“不是那码事。是我没欺负他?疯子想不到这些。看咱家生活困难?比咱家困难的还有,疯子不可能想到扶困济贫。唉,不管怎么说,在最困难的时候我给过他糠团子,看他冷了,我让他在热炕上暖和暖和。反正咱家也是破破烂烂,谈不上嫌不嫌。”

    贝头说:“也许你帮过他,又让他进家喝水,疯子感恩,把他认为好吃的送给你。”

    王显有笑笑:“有啥感恩的,刘笑言知道这些就不是疯子了。再者说,咱和他又不是一个阶级。他家栓六挂马车,高墙大院住着,咱家住的是破土房,干了大半辈子,也没改变啥,到现在还是这样,吃口饭都难。”

    贝头纠正王显有的话:“叔,话不能这样说,你得把过去和现在分开。过去我们穷,那是让地主资产阶级剥削压迫的,劳动果实让他们侵占了。我们现在不能叫穷,只能叫暂时困难。这是两个概什么,概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怨我爹不让我念书,如果识几个字,我也会像刘强那样,把话说的通顺。”

    王显有出气显得费劲,咳嗽几声,嗓子清了一些,他说:“你别怨这怨那,你爹也不容易,养了你们一堆孩子,吃上饭就不错了,还给你娶上媳妇,你得知足。刘强比你大四五岁,那么大的小伙子都打着光棍呢!我知道现在不能说穷,又不知道用什么新词儿。社会发展快,新鲜词儿一套一套的,我哪会说?过去说话也没这样别嘴,现在没点儿文化真不行了。看来兰正的办学想法是对的,应该支持刘强把小学建起来。”

    贝头说:“小学应该办,有点儿文化是有好处。听孙胜才说,城里的茅房不叫茅房,人家叫便所,男女分开。他说像我这样不识字的,准会走错,走错了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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