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家里作贡献,起码有三百六十斤口粮和二十一尺布票。马荣老婆生五个孩子,口粮成车拉。老逛可好,一辈子没人叫爹,到秋头就断粮。孬老爷要求儿媳,在生孩子的比赛中赶超马荣老婆。哪知马荣老婆技高一筹,不但数量上领先,质量上也占优势,五个孩子都是小子。孬老爷有信心,觉得儿媳比马荣媳妇年轻,不愁撵不上。杀猪这天,正是儿媳满月,多喜临门。用他自己的话说:美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刘屯有养年猪的习惯,他们在春节前后抓来猪崽,养到新年,能长到二百来斤。一过新年,村里轮着杀猪,村民们轮着吃肉。亲戚朋友,比较好的乡邻,几乎都被请到。如果这年赶上猪瘟,全村无猪可杀,只好过个素年。年成不好,也没人杀猪。人都吃不饱,泔水都是清的,好不容易将养一头猪,杀了让大家改馋,没有那样的大脑袋。今年收成好,大部分人家有猪,谁家杀猪吃谁的,都吃不了大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猪卖掉,村里人会说他是小抠,再想吃别人家的肥肉,叫人堵嘴。孬老爷家也杀过年猪,只是杀得晚,今年是破例。
刘占山做得挺利落,猪血接了一盆。他在猪后腿上划开皮,用嘴往皮内吹气,猪鼓起后,放在锅灶上用开水浇,退掉毛,开膛破肚,割掉头蹄,然后把肉拌子卸成多个方块儿。刘占山从肋板儿上割下一条肉,用手掂了掂说:“收拾猪也真不易,还没弄肠子就觉得反胃,这种腥臭味儿让人受不了。好在孬老爷大方,答应给二斤二两肉,这一小条也就差不多。”孬老爷探着脑袋看,心里嘀咕:“何止二斤二两,四斤还得秤高。”
有些不舍的孬老爷一阵心疼,连吞了四口唾液。
孬老爷家三间房,中间开门,三个锅灶,都是十二印大锅,已经全部利用。两口锅闷秫米饭,一口锅煮肉。方梅在缸边不停地切酸菜,怕她着凉落下病,刘仓帮她从缸里往外捞。
刘占山忙着灌血肠,把肠子翻开,洗净粪便,把对好佐料的新鲜猪血灌进去,然后放进肉锅里煮,见鼓起,立刻捞出,切成薄片。切血肠要刀快,而且刀法好,不然切不成,刘占山切血肠很拿手。
切好的酸菜下到肉锅里,刘占山捞出八分熟的肉块儿放到菜板上切。他切得薄,切得快,一个人供三张桌子上的人同时吃。
刘屯的杀猪菜就是酸菜肉片,上面盖着血肠,大碗装,不够吃再盛。主食是秫米饭,大锅闷,香喷喷。
吃杀猪菜不分拨,随到随吃,吃完就走。唯有西屋北炕那桌例外,桌上的血肠、肉片分开用盘儿装,有蒜酱,还备了烧酒。桌旁坐的都是村里要人,还有刘仓的岳父,坐在方大夫左边的是兰正。兰正到刘屯来不光是为了吃一顿肥猪肉,他还要把办学校的事情在春节前落实下来。刘奇和吴有金也在这个桌上,挨吴有金坐着的是马向春。
兰正菜吃得不多,酒喝得不少,借着酒劲儿,嗓门儿也高了起来:“诸位革命同志,我借此机会说点儿事情,你们边吃边听。”兰正干了一盅酒,又说:“大家别把眼睛盯在肥肉上,我的话也得往心里走走,要是这耳听那耳冒,散桌后立刻到队里开会。”马向春放下筷子,瞅着兰正说:“兰书记,你说吧,我们都听着呢。”兰正说:“正好你们两个小队的队长都在,那就用这个饭桌开个预备会,给你们下下毛毛雨,把大队的精神说个大概,然后再开个正式大会,该表态必须表态,一定把事情落实下来。”
吴有金和刘奇都停下筷子,他们想听听上级又有什么新的精神。
兰正见大家都在听他讲话,情绪更加高昂,把要说的事情留在后面,把话题岔到别处。他端起酒盅,用另只手拇指指着酒说:“这是什么?这是酒。老百姓叫酒,文化人叫什么?叫琼浆玉液。是什么人喝的?在农村是地主老财,在城里是资本家和当官儿的。现在我们也喝上了!不但喝上美酒,而且大块吃肉。幸福生活是谁给的?是伟大领袖**。我们应该感谢**他老人家,感谢社会主义,感谢三面红旗。我还要感谢刘屯广大革命群众,特别是马向前、刘强那帮小伙子。他们堵住河堤上的耗子洞,才有了今年大丰收。如果把孬老爷这口大肥猪冲跑,我们就吃不上这顿肉。”兰正把端在手上的那盅酒一口灌进肚子里,酒盅重重地撂在桌子上,方大夫要给他满酒,兰正把手一挥:“方大夫,方大哥,你是咱这最有知识的人,你说这酒是不是好东西?”方大夫连连点头:“是好东西,不光能喝,药引子也离不开它。”兰正笑笑:“你这个大夫,总想你的药引子,这叫琼浆玉液,掺和药里白瞎了。”兰正用眼把全屋的人都扫了一遍,激动地说:“革命同志们,以后粮食打多了,咱们也制造酒,让每个社员都尝到琼浆玉液,吃不穷……”兰正把后面的话憋回去,接过方大夫满上的酒,端着酒盅说:“我这次从大队来可不是和你们商讨如何造酒,而是代表大队来督促你们办学。”他喝下酒,话题又转:“同志们,我们今天喝着美酒,过着幸福生活,千万别忘了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过着贫穷日子。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