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让他重写,刘喜认为陆老师找茬,为了反抗,作业写得比原来的还差,气得陆老师把他半个月的作业全部撕掉,让他全部重写。刘喜嬉笑着耍横,干脆不写作业,理由是没有本儿。第二天,陆老师把崭新的小楷本儿和算草本儿交给他,刘喜认为陆老师是黄皮子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出刘喜预料,陆老师对刘喜的惩治升了级,放学后把他留下,同时留下的还有一些不爱学习的淘气包。陆老师要求他们把当天的作业在学校里完成,而且字迹要工整。对刘喜的要求更苛刻,让他把以前的作业重新写。并单独警告他:“必须按老师的要求完成,啥时完成啥时回家。”
刘喜心里打起了鼓:“其他同学都在黄岭本村,回家晚点儿不要紧,我家离这有三里多地,路边都是树行子,树行子里还有坟,一到晚上,坟地里就冒鬼火,胆儿小的人都不敢出门儿。树行子里还有狼和狐狸,这些东西到晚上爱抓小孩,如果让它们碰上,那可糟了!”刘喜想着害怕事,作业写得乱七八糟,陆老师看后,又给撕掉,让他重写。
已是黄昏,教室里变得黑暗,刘喜回头看,被留的同学已经走净,屋里只剩下他和陆老师两个人。陆老师打开手电筒,光亮照在刘喜的作业本上,刘喜硬着头皮重新写,心里盼望家里有人来接他。但是刘喜知道,哥哥病得不轻,硬撑着到队里干活,家里外头的事都压在母亲身上,根本想不到他会留到学校里,只有自己走黑路了!
刘喜非常着急,嘻笑的脸不停地变换形色,他把对抗陆老师的办法统统摆在脑子里,觉得都不可行,不得不采取他认为最无奈、也是最消极的做法:“我不走了!你陆老师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只要熬到天亮,我就不怕。”有了这种打算,刘喜的心安稳了很多,作业也写得快,陆老师同意让他回家。
刘喜和陆老师一同走,走到陆老师的两间土房时,看见一位瘦老太太站在门口,刘喜猜想到她是陆老师的老娘。
陆老师停下脚步,转身往家看。老太太对他挥挥手,陆老师送刘喜去了刘屯。
进了村口,刘喜撒腿往家跑,陆老师无奈地笑笑,回转身,走进被树丛夹裹的夜路。
刘喜停下脚步回头看,陆老师单薄的身子影影绰绰地晃动着,很快被黑暗吞没。刘喜想:“最好前面出现鬼打墙,让四眼儿过不去,要不然就钻出一只狼,陆老师虽然瘦,也够饿狼一顿饱餐。”
第二天,刘喜又挨留,和他一起被留的还有三胖子、马成林。马金玲陪弟弟,也没走。天黑时,陆老师送四个孩子回家,刘喜跑在前,半路上就没了踪影。他到村口的柳家借了一把铁锹,急忙出村,在上学的路上挖了一个坑,准备让陆老师掉下去。刘喜在心里说:“时间仓促,坑挖得浅,摔不死陆德全,最好让他摔断腿,看他还让我挨留不?”
坑挖好后,刘喜藏在树丛里,看着陆老师出了村。
陆老师走得很快,一付急着回家的样子。刘喜小声说:“这家伙有些慌,大黑天眼镜不好使,准能掉到坑里,走得越快,摔得越重。”
刘喜想象着陆老师摔后的样子:
四眼儿吃力地滚出坑,找不到镜子,眼睛看不见,一条腿使不上劲,只好往前爬。爬到半路他饿了,抓一把野草充饥,吃完野草他有了忏悔,对天发誓再不留学生了,特别是不再难为刘喜,不再撕刘喜的作业,更不敢用棍子敲打刘喜的脑门儿。陆老师爬到家时,天已经发亮,他的老娘还在门口等他,看见儿子变成这个样子,扑过去抱着儿子放声大哭。
老太太哭得太伤心了,声音凄惨!刘喜觉得,像自己的母亲在哭。母亲用哭喊呼唤良知,用眼泪洗刷儿子的心灵!
刘喜从柳丛中跳出来,蹿到坑边,慌忙往坑里填土。眼看陆老师就到眼前,刘喜跳进坑里,像立在道上的障碍标志。
陆老师在坑边站下,发愣地问刘喜:“你还没回家?”刘喜撒了谎:“我回了,发现这里有田鼠洞,想挖点土粮食。”
陆老师把刘喜从坑里拉到身边,温和地对他说:“天黑了,在外面有危险,我把你送回家。”陆老师拉着刘喜的手往回走,送到刘喜家门口。
望着陆老师出村的背影,刘喜冷固的心一阵阵发热,他怪笑着,发出“嘿嘿”声,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难受。
刘喜回到家,推开家门愣在门口。
家里来了很多人,还有陌生的面孔。刘喜想:“家里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