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达给刘喜买木琴,是想让儿子学点儿音乐,而刘喜把它当成玩具,只新鲜一天,木琴被掰坏,文具盒派上用场,成了弹奏的乐器。
课堂上,刘喜用作弹弓子的橡皮条顺着文具盒缠了四道,中间用木销垫起,用手指拨弄。同座的马金玲专心听课,突然听到刘喜书桌里发出刺耳声,侧眼一看,刘喜在摆弄文具盒。
刘喜笑嘻嘻地看了马金玲一眼,暗示她不许说。马金玲坐直身子,两眼盯着黑板,咬牙忍受耳边的噪声,强迫自己听谷老师讲课。
旁边的同学听到刘喜这边有声音,都转过头向这边看。谷老师正往黑板上写字,没有顾及这些。写完一行字,回头时,觉得教室里气氛不对,用目光扫一遍课堂,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又转过头去写字,听到身后有“咝咝啦啦”的声音,转头看,“咝啦”声又停止。从孩子们的表情上,谷老师判断有淘气包故意捣乱。
谷老师假装写字,目光窥伺课堂。“咝咝啦啦”的声音又响起,孩子们都往刘喜这边看。谷老师扔下粉笔头,走到刘喜的书桌前,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回到讲台上。刚转身,又响起“咝啦”声。谷老师大喝一声:“刘喜,到前边来!”
刘喜笑嘻嘻地站到讲台上,谷老师让他面对全班同学,刘喜转过身,仍然笑嘻嘻。谷老师用两手扶着讲桌,对马金玲说:“翻翻刘喜的书包,看里面藏着什么?”
马金玲看见刘喜用文具盒弹奏,也看见刘喜迅速地把文具盒藏进书包。谷老师让她把刘喜捣乱的东西翻出来,马金玲不敢拿,怯生生地看着站在前面的刘喜。刘喜笑嘻嘻,眼里露出凶气。马金玲处在两难之间,她只好坐直,等待谷老师训斥。
谷老师大声喊:“马金玲,把刘喜的书包拿到桌子上!”
马金玲还是没有动,用两只手去揉眼睛。
“马金玲,老师让你把刘喜的书包拿上来,你听见没有?”
马金玲流出泪,还“呜呜”地哭出声。
谷老师骂了句“熊蛋货”,他自己去拿刘喜的书包。书包刮着桌角,缠着橡皮筋的文具盒和书本都散落在地上。谷老师捡起文具盒,放到讲桌上对刘喜说:“你当着全体同学弹吧!让大家欣赏刘音乐家的演奏。”
刘喜接过文具盒,笑嘻嘻地用手指拨拉橡皮筋,文具盒发出“当当啷啷”的声音,一点儿乐感也没有。谷老师一脸讪笑,夺过文具盒对着全体学生说:“大家听见没有,比鬼哭狼嚎还难听。”他把文具盒摔到桌子上,极其恼怒地说:“刘喜从小沾染了地主资产阶级的散漫思想,不好好上课,破坏纪律,搅闹课堂,给班级造成很坏影响,必须严肃处理。”
对刘喜来说,地主这个字眼儿总是和灾难连在一起。他最怕别人叫他小地主,也从心里憎恨“地主”二字。今天,谷老师说他是地主资产阶级,刘喜跳起来分辨:“我不是地主,我是中农!”
谷老师“嘿嘿”一笑:“哎咳,小崽子挺能蹦跶,别寻思我不了解你,你哥哥我都教过。你家啥成份还能唬了我?就算你家是中农,上中农和下中农就不一样。”
刘喜愣愣地盯着谷老师,嘻笑的小脸儿憋得难受。这个一年级还没读完的孩子,只知道地主、富农被人踩在脚下,真不知中农成份还有细分。
谷老师站在讲台上,崩紧的大圆脸装满威严和怒气,他让刘喜先回座,又说:“同学们,刘喜搅乱了课堂秩序,我的语文课讲不下去了。就是讲,你们也没心听,还不如借这个机会,给大家上堂政治课,分析一下目前的政治形势,讲一讲阶级和阶级斗争,让大家对社会有所认识,从小树立忠于党、忠于伟大领袖**的革命思想。”谷老师说:“现在世界上有两大阶级,就是无产阶级和地主资产阶级,两个阶级中,还可以分成多个阶层,多个等级。我们是民主的社会主义国家,无产阶级是国家的主人,无产阶级的先进代表是革命干部。革命干部又分高级干部、中层干部和普通干部。高级干部都是对无产阶级贡献大的人,享受特殊待遇,他们的子弟不用考试可以直入大学。中层干部也了不起,保送升学先轮到他们的子女。大家不要眼气,要好好学习,勇敢斗争,把地富反坏右打翻在地,做一名对无产阶级贡献大的人,当上革命干部,为无产阶级争光。干部下边是工人阶级和雇农。这些人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革命热情最高,立场最坚定,是革命的主力军。我家是雇农,纯牌儿雇农,虽然不敢和革命干部比,也在很大一部分人之上。别看我念过几天书,那是我爷爷留下的财产,解放时都叫地主剥削光了,啥也没剩,成了真正的无产阶级。往下排是贫农、下中农、中农、上中农、富农、小地主、中地主、大地主、资本家,可以说是三六九等。简单说,每一个人生下来就有成份,也就是说,我们每个同学从出生那天起就打上明显的阶级烙印,也就确定了等级。我们的等级和资本主义的等级不一样,他们是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