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金从大队开会回来,进家就发牢骚:“这兰书记想起啥就是啥,刚刚把种子埋在地里,他就要掀起夏锄**,还要让各小队比赛。 就那几垅麦子需要铲,一撒欢就锄完了,也不知有啥比的。村里尽些乱事,老逛的房子还没盖成,各家的抹房土也没送完。唉,一挂锄就到雨季,现抹房子还赶趟吗?家家漏房子,落埋怨的还是我。”
王淑芬坐在炕里给吴有金补裤子,心里乱,针总是扎手,她把扎出血的手指放在嘴里吮。
吴有金没好气地问:“丫头呢?”
王淑芬瞅他一眼,没吭声,又继续做手中的活计。
吴有金提高嗓门儿:“我问你,小兰干啥去了?”
王淑芬仍然低着头做活,针又扎了手指。
吴有金着了急,把烟袋锅敲在顶梁柱上,用焦躁的语气问王淑芬:“你哑巴了,还能不能说话?”
王淑芬抬起头,看着吴有金说:“我说话有啥用,这个家你说咋地就咋地。小兰是个大活人,还不兴出去见见风。”
吴有金急得跺着脚说:“你呀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自己的闺女都看不住。”王淑芬瞥一眼吴有金,吴有金没注意到,他拽过烟笸箩,大声对王淑芬说:“你让她出去,准得找刘强。他俩钻草垛的事,全大队都知道,我这老脸都丢尽了。你快下炕,把她找回来!”
王淑芬没动身,坐在炕上说:“我看咱孩子没干见不得人的事,哪个人不怕烂嘴丫子就让他去说,你也用不着怕丢脸。”
吴有金把装了半烟袋锅的蛤蟆烟磕在炕沿上,瞪着眼睛看老婆:“还说没干丢人事,连兰书记都知道了,他在我面前说了很多风凉话。”
王淑芬问:“兰正都说了啥?”
“说啥?你听着!他说小青年自己搞对象,什么都难免。还提到刘辉,刘辉说的话更让人受不了。”
“刘辉怎么说小兰?”
吴有金沉着脸说:“那个王八犊子说咱小兰是破烂儿,倒找二百元钱都不干。”
“放狗屁!”王淑芬从来没发过这样大的火,说话的声音也从来没有这样高:“刘辉是个啥东西,还不如一条癞皮狗,咱小兰就是当家姑佬,也不能嫁给他!”她见丈夫低着头装烟,又大声嘟囔:“别寻思兰正人模狗样的,他占着书记的位置,说话从来没算过数。答应得挺好,到现在也没给小兰在大队安排个角色。要是周云不调走,早该重用咱小兰了。不说别的,就凭喝墨水,全大队也没几个比咱小兰喝得多。”
吴有金点着烟,只抽了一口,就把烟袋扔到炕上,他说:“一天总磨叽那些不着边的话,咱和人家无亲无故,说安排就安排?灾荒年,大队倒有个空缺,你闺女当盲流了,到现在,她也没说清楚去了哪。”
王淑芬反驳丈夫:“小兰不是告诉你了吗,去得都是大地方,火车不停地跑都得好几天,你知道是天南还是天北?你是当爹的,闺女的事,别问那么细。”
吴有金瞪了老婆一眼。
王淑芬把手中补好的裤子折起来,放在被摞上,起身下地,斜了丈夫一眼,她说:“告诉你吧,咱小兰去了刘仁家,帮孟慧英做针线活。”王淑芬用瓢舀了米,边淘米边叨咕:“刘仁这媳妇算是找对了,人漂亮,也挺随和,还有见识,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能和咱小兰处到一块儿。只要孟慧英在家,小兰不会往别处跑。你不信,自己去看。天不早了,我得做饭,这爷几个,平时不着家,到饭时,没有一个不回来。”
王淑芬到街上去抱柴禾,恰巧孟慧英也准备做晚饭。王淑芬不放心闺女,小声问:“她刘嫂,小兰还在你家么?”孟慧英笑笑说:“放心吧婶儿,小兰在我家,帮我干了一天针线活。”她又说:“婶儿,你可有个好闺女,心灵手巧,干啥像啥,又聪明又听话。她怕惹吴大叔生气,只呆在我家,哪也不去。”
王淑芬长长地“唉”了一声:“作孽呀!一个大活人,整天关在家里,这不毁了吗?”
孟慧英看着满面愁容的王淑芬,嘴唇动了动,把嘴边上的话咽下去,目送王淑芬进了屋,自己也抱着柴禾进了院。
王淑芬把秫米下到锅里,灶里点着火。不一会,锅里的水开始沸腾,她的心也开始翻滚。王淑芬站起身,看着抽闷烟的丈夫,憋了很久的话要吐出来。她说:“你也别自己闷气,有些话我也得说说了。我问你,小兰总是圈在家里,啥时是个头?”
王淑芬本以为会激怒丈夫,没想到吴有金显得很冷静,他不停地吮吸烟嘴儿,屋里烟云缭绕。
吴有金也为吴小兰的婚事发愁,在心里嘀咕:“都说姑娘大了不可留,留来留去是对头,可是嫁不出去呀!求了不少媒人,相亲的也来了几个,没有一个可她的心,她的心让刘强抓走了!现在村里说啥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