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们的婆娘要区别对待,让她们供出地富分子,把地富分子纠出来!”
兰正重新坐回凳子上,胡永泉也跟着坐回,两人都喝了水,注视斗争会场。
把李淑芝放在最后斗争,是因为她案情重大,她家先跑了刘宏达,又逃了刘强。虽然水库那边不来追查,但刘强的问题并没有洗清。刘宏达是从跃进营跑的,几年来一直没露面,他一定还有其他历史问题,一定要从李淑芝嘴里知道他的下落,一定把他抓回来。
寒风从破碎的窗户吹进会场,小队部两扇木门被风抽打得“叮咣”乱响,煤油灯摇晃着,灯伞在李淑芝头上飘动,随时都可以砸下来。会场里的人们经过恐怖的激动之后,都变得无精打采,饥饿牵扯着空空的肠胃,寒冷缠绕着干瘦的肌肤,包括吴有金在内,多数人都期盼斗争会快点结束,回到家里享受热被窝的温暖。
把头低得酸痛的李淑芝知道斗争马上轮到自己,本来极度恐惧的她,现在变得镇静一些,她在想:“灾难已经到来,躲也躲不过,豁出去了!只要丈夫、儿子好一点儿,一切罪孽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
刘辉声嘶力竭的喝喊,再一次把人们的精神提起来:“地主婆李淑芝,抬起你的狗头!”
李淑芝看着刘辉,悲痛中饱含慈爱的目光让刘辉身上发冷。
刘辉忘不掉爹死后吃不饱饭的情景,忘不掉刘宏达把粮食送到他家,忘不掉李淑芝从自己嘴中省下大饼子给他吃,更忘不掉随娘改嫁那一天,李淑芝脱下刘强的棉袄给他御寒。看到婶娘孤立无助的凄惨样子,他的鼻子有点酸。但是,胡永泉的淳淳教导,把他刚发现的一点儿良心彻底摧毁。
会前,胡永泉对刘辉说:“这次升成份,好几个都是你们刘家人,你可要站稳立场,对得起工作组长的称号,组织在考验你,你不要辜负领导对你的期望。”刘辉表了决心:“受您教育多年,我一定按你的要求去做,保证明辨是非,分清敌我。我现在是朱世文,姓刘的和我没关系,我在刘屯没有一个亲人。只要是漏划地富,我都要把他们斗倒斗臭!”
看着李淑芝抬着头,刘辉断喝一声:“低头!”
李淑芝把头低下。
刘辉嫌她低头不到位,抓住李淑芝的脖子往下摁。两颗豆大的泪珠摔在鞋上后,李淑芝干了泪,她忘了痛苦只有恨,只恨当初为啥没把给刘辉的大饼子喂狗!软弱的女人抑制不住心灵的颤抖,抬手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她的举动感染了会场中的妇女,刘氏抹起了眼泪,她哭着叨咕:“这人善良,有啥好啊!”
人群骚动,刘辉觉得一些人对地主婆产生同情,为了控制局面,也为了展示他的斗争才华,刘辉采用点名的方式让革命群众进行批斗。
先点马向勇:“这个地主婆顽固不化,反对伟大领袖**,妄图用打自己嘴巴子的方式对抗领导,动摇群众斗志,蛊惑人心。你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马向勇阴着脸问:“李淑芝,给你升地主,你同意不同意?”
任何人心里都明白,除掉贱皮子以外,连傻瓜也不会同意当被剥夺人身权利的地主。
李淑芝用微弱的声音说:“我同意。”
“大声说!”
“我同意。”
马向勇的眼角出现一丝笑,露出强盗对加害者产生的骄傲,瘸着腿走一步,用狂吼把阴笑扫掉:“再大声,让大家都听见!”
李淑芝饿着肚子,又经过一番折腾,已经没力量再大声了,嗓子“呼啦“着,声音比刚才还小。
马文审问李淑芝:“你儿子刘强去哪了?”
李淑芝心里“咯噔”一声,自己问自己:“难道还在追拿刘强?”没等她往下想,马文开口大骂:“刘强这个地主崽子,王八蛋,为了两个镰刀把,欺负我家马向东。现在马向东就在这里斗争你妈,有能耐你别逃!”
看来并不是水库上来追拿,李淑芝的心放松一些,暗自嘀咕:“刘强没大事,这比啥都强啊!”
吴有金站到李淑芝跟前。
和这个山东大汉相比,李淑芝显得非常弱小。吴有金喝问:“刘宏达在哪?“
李淑芝没吭声。
胡永泉觉得斗争会有些沉闷,转过身,对神色木然的兰正说:“斗争会开得不理想。”
兰正伸伸腰,让精神旺盛一些,摸着脑袋说:“天太晚,群众都怕冷,不如先散会,以后再斗争。先回家睡一觉,振奋革命精神,把阶级敌人斗倒斗臭!”
胡永泉显得很生气:“那不行!地主婆还没交待出地主分子刘宏达的下落,我们不能就此罢休。干革命不能怕苦,坚决让李淑芝交待!”他看了眼刘辉,指示他:“喊口号,把革命情绪提上来。”
刘辉带头喊:“打倒地主刘宏达!”
“打倒地主婆李淑芝!”
“地主婆把刘宏达交出来!”
“坚决把刘强捉拿归案!”
刘辉可着嗓子喊,随和稀稀拉拉,胡永泉不满意,让吴有金把斗争气氛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