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要找你就找,我家刘仓不在家,进屋你也找不到。”马荣着了急,瞪着眼睛问孬老爷:“刘老孬,你儿子不在家,干啥去了?是当逃兵了,还是叫人拐跑了?”
孬老爷说:“没有人拐他,听说要挨饿,他当盲流了,去得老远老远的。”
“妈啦巴,又一个逃兵。”马荣边走边说:“等哪天把他们都抓回来,送大山窝水库劳动去!”孬老爷不服他,指着马荣的后背嘟囔:“刘仓去过大山窝,你还没去呢,光知道瞎咋呼,自己吃得挺肥,身上的肉一堆一堆的。”
刘仓不在家,刘仁提出让羊羔子代替。羊羔子听说让他当钎子队的组长,高兴地跳起来,激动地在心里欢呼:“我刘永烈就是刘永烈,出头露面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搜查先从刘晓明家开始,羊羔子没查到余粮,他领人去搜查李淑芝家。
论辈份,羊羔子管李淑芝叫奶奶,他来到李淑芝家门口,直呼姓名:“李淑芝,把门打开!”
李淑芝开了门,看见羊羔子叉腰站在门前,非常威风,她不知咋回事,小声问:“羊羔子,这是咋地了?”羊羔子瞪起眼,斥责李淑芝:“你不要胡说,我不叫羊羔子,我是刘永烈。”
李淑芝揉揉眼睛,急忙改口:“是的,是的,刘永烈,刘永烈。我说大孙子,我家又犯啥事了?”
羊羔子非常威严:“谁是你大孙子?不许这样叫!对上级要称领导,我是当了干部的刘永烈,叫什么呢,就算平辈吧,以后称同志。今天是来搜粮,看你家还有没有多余的粮食,如果有,一律上缴!”羊羔子见李淑芝站着发愣,叫吴殿发把她拽开,跺着脚对屋里喊:“刘志,刘喜,还有老太太都给我出来,我们马上开始搜粮。”
瞎奶奶把哭啼的刘喜拉到房山头,刘志出门骂一句:“狗仗人势!”羊羔子听到骂,装作没听见,心里说:“做为钎子队领导的刘永烈应该表现出有肚量,不能和小崽子一般见识,等他干了破坏社会主义的坏事,再让他尝尝我刘永烈的厉害。”
把李淑芝家里里外外查遍,又用钢钎把屋里屋外全扎了,柴禾垛也用钎子戳透,除去队里给的那点口粮外,一粒多余的粮食也没有。
羊羔子初战失利,无功而返,心里非常沮丧,抱怨马荣给他分配的任务不合理。让他搜查的人家,都是胆小如鼠,挤碎骨头也不出油的穷户。但他又不甘心,领着小组人员,去搜查刘氏家。
搜查何荣普家的是马文那个组,这是他主动要求的。自从在大食堂和肖艳华的丑事败露以后,肖艳华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马文再没见过肖艳华,他想借搜查之机接触她。另外,马文对何荣普存有刻骨的仇恨,怕别人对何家搜查有疏漏,他要亲自搜查,并且带了秤,心里说:“拨浪头,别他妈装老实,你那小心眼,准得往家偷着捡粮食,我用秤给你称,一粒粮食也别想多留。”
马文叫开门,刚想往屋里走,抬头看见门框上挂有红布条,他觉得挺奇怪,骂了句:“整他妈屁景,这年头哪还有生孩子的?”他站在门口大声喊:“何荣普,把老婆孩子都领出来,我们奉队长的命令,到你家搜查粮食。”
英子拽着何大壮从里屋出来,何大壮看见马文,伸手去拿挂在墙上的镰刀,被英子用力拽开,何大壮瞪着马文,跟着姐姐走出院子。
马文见何荣普夫妻没出来,用脚踹房门,然后就往里屋走,被何荣普挡在里屋门外。何荣普用身子抵住屋门,晃着脑袋对马文说:“这屋没粮食,粮食都在东屋,你随便搜,随便拿吧!”
马文踢着门说:“屁!你说粮食在哪就在哪?谁信你的屁话!把门开开,让我们搜!”
何荣普隔着里屋门对马文说:“肖艳华刚生了孩子,经不起风,我不能给你开门。”
“你不用瞎掰。”马文非常恼怒,大声说:“生个屁孩子,准是屋里藏了粮食,不敢开门。”他叫后面的人帮他推门,门开了,何荣普被推倒在门边。马文进屋一看,也感到惊讶,肖艳华躺在炕上,头上裹了毛巾,她旁边放着一个包裹得非常严实的婴儿。马文一摆手,和他一同进屋的人都退到东屋。他不顾何荣普在场,走到肖艳华头前,肖艳华扭转身,用手去抹脸上泪水。就在这时,受到惊吓的婴儿“哇”地大哭起来。马文的目光停在婴儿的小脸上,他的心一阵颤抖:“难道这孩子是自己的血脉?”但他很快就恢复平静。转身去东屋,告诉钎子组的成员:“把所有的粮食都放到一起,用秤约,多余的全部装走。”人们把何荣普家的粮食集中到一个麻袋中过了秤,马文掐着手指算了算,确实有多余的。
马文要装粮,何荣普上前阻止,问马文:“你按几口人算的?”马文说:“四口人,咋地,不行吗?”何荣普说:“现在我家五口人。”马文说:“屁!刚下生的不算。”何荣普说:“上边有规定,粮食按人头分的。”
马文觉得没必要分辨,把何荣普推向一边,拿过袋子让别人装粮。他站在肖艳华头边,瞪着眼睛告诉何荣普:“我不管什么规定不规定,你家就得按四口人留粮,你有屁法自己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