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急着当烈属,羊羔子表达出真实意愿:“我看还是死了好,千万别活着!”
羊羔子这句话,气得瞎爬子险些背过气,他哆嗦着爬起身,用手去抓儿子。羊羔子赶忙向母亲赔不是:“妈,你不要生气,我也希望有个爸爸,可我都这么大了,哪一天能见到他呀!”他见母亲坐回炕里,便向母亲说了自己的看法:“妈你想一想,如果我爸爸还活在国内,这么多年,他也该回来看一看啊!如果不在国内,那就是跑了,能去哪?不是台湾就是美国,那都是我们的敌人。现在的形势我也看出来了,只能是越来越紧。今天斗地主富农,明天斗反革命坏分子,我听说外队又斗起了反属。反属就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家人。”羊羔子见母亲只流泪不吭声,他拉了母亲的手,低声劝慰:“妈,你不要伤心,我相信我爸绝不会跟敌人走的,他准是牺牲了,只是立功的奖状没有送到咱家。”
瞎爬子伤心地哭出声:“你爸他能立什么功啊!他胆儿小,连蚂蚁都不敢踩,不会去打仗的。你爸不会死,再到春天,就会回来。”
羊羔子听腻了这些话,对母亲说:“看人不能把人看死,总得有变化,王显富的弟弟同样老实,最后和敌人拼了命,我想我爸爸也会和敌人拼命。”
瞎爬子突然停了哭声,大声数落儿子:“别老盼你爸死,当什么烈士,如果他当了国民党中央军,被八路军打死,那算什么?”
羊羔子愣了一下,然后非常自信地说:“不会的,绝对不会,如果那样,早有人找上咱家了。王显富的弟弟原来参加了敌人的部队,后来当了烈士,我爸爸也不会例外。”他非常肯定的告诉母亲:“放心吧,咱这个烈属只是早晚的事。到那时,咱家就有吃有穿,马荣也不敢欺负我。”
确认自己是烈属后,又开始琢磨给自己起个好听又时髦的名字。既然老爸成了革命烈士,就没用机会再回来,名字只有自己起。羊羔子开动脑筋,为合适的名字苦苦寻求。
刘屯的刘氏家族中,已经分成几个支。羊羔子这一辈儿的人泛晓字。想到这,羊羔子晃着脑袋说:“晓字是啥东西,简直是臭狗屎!刘晓明泛晓,那是反革命,我羊羔子是烈属,不沾那个边。”羊羔子想起名叫刘烈,但他父亲的名字也是两个字,按刘屯的风俗行不通。他怨恨这种落后的世俗,同时又得名刘宏志,刚叫出口,遭到“老连长”的反对,说是他爷爷的名字,气得羊羔子想把刘姓也改掉,没找到合适的姓氏后觉得还是姓刘好。评书上说过,古代姓刘的人家出了很多英雄,还有人当了皇帝。现在姓刘的大干部也不少,有的人坐到了中央,虽然不设三宫六院,也没有七十二偏妃,权利可不小,不但吴有金、兰正不敢比,听说县长见了也得下马相迎。何况当烈士的父亲也姓刘,如果改为别的姓,不但血统不高贵,这烈属当得也别扭。想了很多天,羊羔子终于憋出一个响亮的名字:
刘永烈。
自从有了这个名字后,羊羔子的腰板直了不少,连被他佩服的刘强也不放在眼里。认为刘强假积极,装大胆儿,敢抢马向东的砍刀,不敢动马向东一根毫毛,终归不行事儿。羊羔子变得胆大,不但敢和马向东叫板,也试着报复经常欺负他的老黑,还敢说二姑娘不是好东西。他在背后骂马荣,称他是老狗,现在竟然当面敢叫马向伟小狗崽子。羊羔子开始看不上一个人,那就是光棍子孙广斌。
自从瞎爬子眼瞎以后,孙广斌经常到她家串门儿,把外面发生的新鲜事讲给她。有时大食堂改善伙食,孙广斌宁可自己少吃,也偷着藏一点儿送过来。虽然羊羔子不喜欢孙广斌,也没觉得孙广斌太厌恶,现在,羊羔子觉得孙广斌变了一个人,破衣破裤子,一身酸臭味儿。就连孙广斌从大食堂带来吃的,羊羔子也嫌不干净。
羊羔子最看不惯孙广斌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总觉得里面暗藏不良动机。刘晓明也长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斗争他时他不但不哭、不怒,脸上还挂着笑,好像挨斗的是别人。吴有金说这样的阶级敌人心藏杀机,说不定哪天要杀害革命群众。孙广斌脸上也挂着笑,但是他不是阶级敌人,可他对这个家居心不良,一定会对母子两个烈属造成威胁。羊羔子反对孙广斌登门,只要孙广斌一过来,羊羔子总是摔门,从不给他好脸色,发展到往外撵。可是,孙广斌好像不在乎这些,反而去得更勤。更加激起羊羔子对他的怨愤,甚至把心中的火气发泄到同伴孙胜才身上。
羊羔子一心想着自己是烈属,耽误了往家捡粮,深翻就要结束,他一粒粮食也没带回家。瞎爬子天天数落他,让他少想那些没用的,早点立事成人。羊羔子嫌捡粮太费事,便从队里偷出半袋子玉米。瞎爬子问他:“这是哪来的?”羊羔子说:“从队里拿的。”瞎爬子听后非常害怕,催促他把粮食送回去。羊羔子不但不往回送,而且显得很坦然,他说:“这些粮不是偷的,别人叫偷,咱是烈属,说重些只算拿。”瞎爬子对儿子没办法,只是一边抹泪,一边念叨丈夫。
已经过了立冬,天气又转暖,小南风轻轻地吹着,刚刚冬眠的小草又露出生机。人们仿佛感到了春天的气息,年轻人脱掉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