甸子上的羊草没割完,刘屯就感到秋凉,秋收在即,吴有金把成片成片没有收割的茅草放弃。
这一年雨水充沛,甸子上的草长得旺,田里的庄稼也长得好,守住了小南河,内水排得及时,没有几块地遭水灾,大丰收已成定局。
从跃进营逃跑的刘占山又回到刘屯。
跃进营早已解散,在跃进营改造的人员都恢复自由,没有人追纠刘占山逃跑的罪过,他又犯了“大白话”的老毛病,吃了两天大食堂就有了怨言:“肖艳华做的大饼子太难吃,噎在嗓子里下不去,白糟蹋粮食。人家矿上的食堂就是好,蒸的是发糕,又软又甜。你们猜是咋回事?放了糖精,那东西是化学品,放上一点点,全食堂的人都能感到甜。”刘占山见有人喜欢听他“白话”,越发有了兴致:“啥叫化学品,你们没见过吧,你们没见过的事情多着呢!矿上的职工吃完发糕还跳舞,男女搂着跳,新鲜吧,还有更新鲜的呢!那些漂亮女人都不穿裤子,你们信不信?不信吧,穿一种上下连在一起的衣服,叫什么布拉机,屁股转起来,大腿全露着。”于杏花也在大食堂吃饭,她越不让刘占山多说话,刘占山“白活”得越起劲,于杏花只好说:“你这个人,一点儿记性也没有,白活吧,说不定哪天吃大亏。”
生产队给社员改善生活,吴有金动员社员去捕鱼,刘占山出去不到半天,就和刘强抬着一筐鱼进了大食堂,进门儿就吹:“怎么样,吴有金派那么多人去抓鱼,都弄回那么一点儿,我和刘强不到半晌就捞了一筐,那还是没家什装了。”
其实这些鱼都是刘强用推网推的,刘占山根本没下水。他告诉刘强:“甸子上那么多水泡子,可以说各个有鱼,但是哪个泡子鱼多,我一眼就能看出。你听我的,一定能拿到鱼,别学马向前那些人,就知道攉弄水,抓几条小鱼就不错。”刘占山指着眼前的一个小泡子说:“你自己下去就行,这里水浅,用不着我下水,如果是大江大河,那才看我的。”
刘强端着推网在水里忙活,刘占山蹲在泡子边上抽蛤蟆烟,等到口袋里再也摸不出烟叶时,放在他面前的鱼筐已经装满,刚出水的鱼在筐里欢蹦乱跳。
推上来的鱼种很杂,大多数是小鲫鱼,还有鲇鱼,鲤鱼,白片鱼和少量黑鱼。刘占山把黑鱼挑出来,对刘强说:“咱俩把黑鱼分了,回家熬着吃。”刘强刚刚晾干身子,一边穿衣一边说:“我不要,我家没有锅,要也没用。”刘占山脱下裤子,把黑鱼装进裤腿里,然后数落刘强:“没见到你这死心眼儿的,把家什都弄到队里,你也不是看不见,现在很多人家的烟囱都冒了烟,说是烧炕,实际是偷着开小灶。现在的人,全都说以队为家,全都说不留私心杂念,我不信。他马荣老狗在家养鸡,大家都跟他学。”刘占山把装了黑鱼的裤子搭在肩上,对刘强说:“到村口时你先等我一会儿,我把黑鱼送到家,再回来和你抬鱼筐,你千万别先去大食堂。”怕刘强不理解他的话,又解释:“你先去大食堂,我往家送鱼的事就露馅儿,唉!你嫂子跟我也真不容易,从大地方大老远来到这个小村子,吃了那么多的苦,一点儿二心都没有,做点鱼吃,让她改改馋。如果都送到大食堂,好的都得进马文、吴有金的肚子,连肖艳华也跟着借光,我们这些社员也就吃点儿刺儿多的小鲫鱼,喝点儿没油拉水的鱼汤。”
刘占山把鱼筐抬到大食堂的厨房,直接告诉肖艳华:“整这筐鱼不容易,我和刘强费了不少劲,你得多放点油,做好吃点儿。”
到开饭时,刘占山看到自己菜碗里的鱼汤清澈透明,三条小鲫鱼躲在碗底,从心里不高兴,咧开大嘴骂人:“他妈的,我捞了一筐鱼,就吃这东西,都让肖艳华填补马文了。”和他坐一条凳子上吃饭的王显有拉了拉他的衣襟,示意他少发牢骚。刘占山看见马向勇用眼翻他,站起身冲着马向勇说:“别人怕,我不怕,他马文算老几?在大食堂专吃好的,给大伙吃这破东西。”马向勇由于调戏于杏花未成,又怕她告诉刘占山,心里没底。见刘占山冲他发火,装作大度没反击。
刘占山见刘笑言端着碗从他身边过,碗里的鱼比他多,他露出一脸讪笑,大声说:“咦,刘老财也没干多少好事,他的儿子也吃上鱼了。”王显有把他拉坐到凳子上,小声说:“你嘴上留点儿德,别见谁咬谁。刘笑言是个疯子,你咋和他一样?”刘笑言好像没听见别人议论他,笑呵呵地挨着刘占山坐下,拿过饼子就吃。刘占山歪过头一看,刘笑言碗里的鱼真不少。
马文给刘笑言多盛鱼,不是照顾他疯傻,而是按吴有金的意图,想利用他的“才能”。
前天,兰正派通讯员把吴有金叫到大队,在书记办公室受到接待。兰正满面笑容地说:“老吴同志,立大功的机会来了,可不能错过啊!你们小队地多,土质肥沃,今年的粮食要堆成山喽,你打算上报多少产量啊?”吴有金掐着指头算了算,大致估摸出一个数量,没等他开口,兰正说了话:“别掰手指头了,你算出的数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