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三天三夜,刘屯的男壮社员也在小南河的堤上守了三天三夜。 河水抵到堤腰,马向前冒雨把窝棚里的人全都赶出来,让他们认真排查险情。还把羊羔子、孙胜才、马向东这些滑头叫到一起,对他们说:“嘿、嘿也好,你们既然来,就得顶个人,重活不让你们干,腿脚勤快点,别光想睡觉。”马向前看见孙胜才迷迷怔怔地往窝棚里钻,用大手把他拽了出来训斥:“你他妈知道睡,别人也知道睡,嘿、嘿也好,都知道睡觉好受。刘强守了三天三夜,没见他进过窝棚,你也是社员,大饼子不少吃,向人家学学。”孙胜才被拽疼,冲着马向前翻白眼儿,马向前瞪着他吼:“不服咋地?现在是紧要时刻,大堤守不住,开了口子,嘿、嘿也好,别说没有大饼子吃,连他妈西北风都喝不上。”他吓唬羊羔子和孙胜才:“告诉你们,嘿也好,如果堤上的耗子洞漏水,我把你们几个扔下去堵窟窿!”
天不放晴,村里人把心提到嗓子眼儿。眼看粮食就要到手,如果小南河开了口子,这一年又白忙活了。他们向老天爷祷告,求老天爷开开眼让雨停了。年岁较大的人和一些妇女聚到小庙前,求坐阵刘屯的神仙出面帮忙。贾半仙点上一柱香,然后念叨:“天灵灵、地灵灵,镇水大仙显神通,小南河里别发水,天上的大雨快点停,保佑刘屯人吃饱饭,永远记住您的大恩情。”她对前来上香的老年人说:“大家看见没有,这雨不停地下,没有一家不漏房子,有的人家没处睡觉,支起炕席遮雨。你说邪不邪?这小庙就是不漏。真正神仙的居处,多大雨也不会漏的。”其实人们心里都明白,各家各户漏房子是因为房顶上压的是碱土,长时间下雨都变成稀泥被冲掉,哪有不漏的道理?而低矮的小庙头顶上盖着瓦,没有人毁坏它,小庙不可能漏雨。尽管人们这样想,还都给镇水大仙磕头,希望镇水大仙拿出真本事,让天气转晴,保住小南河别决口。
贾半仙领老弱的村民在小庙头请神仙治水,没影响小队部里的繁忙。吴有金下令,套上牲口磨麦子,蒸白面馒头往堤上送。守堤的社员太辛苦,给他们吃好的,让他们一定守住大堤。
也许是镇水大仙真的施展了法力,也许是下腻了雨的老天爷想歇一歇,人们惊喜地看到,掩盖天空的乌云裂开了缝隙,几声脆雷过后,雨真的停了。
虽然雨停,小南河的水还在往上涨,守堤的任务仍然艰巨。大食堂蒸好馒头,又准备一些黄瓜咸菜,吴有金问马文:“让谁送去?”马文说:“男劳力都去守堤了,我又走不开。”吴有金想了想说:“破破例,没有男的,女社员也可以。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女人不敢堵耗子洞,借送饭的机会让他们看看护堤的艰险,省得她们和男社员争工分儿。反正上级也有指示,咱不做做样子也说不过去。”他看了看马文,用商量的口气问:“让肖艳华送一趟?”马文说:“谁送倒无所谓,只是太重了,一个女的肯定挑不动。”吴有金和马文的话让从外面进来的吴小兰听见,抢着说:“我去送饭,一个人挑不动,我和何婶儿分着挑。”吴有金瞪一眼吴小兰,沉着脸说:“少来捣乱,回家呆着!”吴小兰不走,分辩说:“我不是捣乱,我也是社员。”吴有金撵不走女儿,便对吴小兰解释:“涨水期间,堤上险恶,不让女人上堤,这已经形成规矩。”他转身对马文说:“昨天我到大队开防汛大会,兰正号召女人打破常规,不要封建,不要怕见男人,男女平等,男人能干的事情女人也能干。黄岭的一些女社员在会上请示去护堤,立刻有人送上大红花。大队领导表扬了她们,小队长把她们派上去。兰正要求全大队的妇女向她们学习,各小队都要按大队的指示去做,大堤上必须有女人。开完会我总觉得这样做有些别扭,也就没传达。反正咱队的男社员也够用,把堤守住也就行了,女人们上堤也不顶用。提到送饭,我想派几个女人把饭送到堤下,一方面省了男劳力,另方面也应付了兰正交待的差事。但是,派去的人都得是结过婚的老娘们儿,大姑娘适应不了那种场面。”
马文帮着吴有金说服吴小兰:“你刚出校门,岁数还小,不要逞强。才下完雨,道上全是泥水,还有车辙,深一脚浅一脚的,你挑不了那么重的东西。”马文想了想,对吴有金说:“要不让贾半仙和肖艳华去,把方梅也叫上,多个人多份力量,让兰正知道了,也显示咱们听了他的指示。”
吴有金摆摆手,连说:“不行不行,那个贾半仙啥时干过累活?让她挑馒头担子,她烦了不扔到水里才怪呢。臭娘们儿干活不行,说头倒不少,成天搬神弄鬼,让她在小庙头想魂吧!方梅倒是可靠,只是两个人有点吃力,路一哧一滑的,别有点儿闪失。”
吴小兰在一旁坚持说:“我去,我们三人准能送到,保证不耽误堤上的人吃饭。”吴有金往家撵她:“小丫头片子,你去干啥?别跟着凑热闹,回家去!”
马文原来不打算让吴小兰上堤,他见吴小兰一再坚持,便改口说:“我看小兰也可以去,她也是社员了,帮着换换她俩。但是小兰不要上堤,到堤下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