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岭大队第一个建起土炼炉,也是第一个作废,炼钢工的伙食也不如从前。终于有一天,马向前和孙二牛再去食堂领饭时,那里空无一人,他俩只好回到村里。
回到村里的大食堂,正赶上社员开大会,马荣领人去抓李淑芝。
马向前捂着肚子找饭吃,把队里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也没见到一点儿能吃的东西。马向前越饿越生气,不经意走进马棚,瞪眼一看,牲口圈里扔了很多大饼子。正在饥饿中的马向前破口大骂:“嘿他妈狗养的,大饼子就这么败坏了!”马向前从牲口圈出来,指名道姓要找做饭的肖艳华,问她有大饼子为啥不给社员吃,却要扔到马圈里造粪!马向前没找到肖艳华,碰到来开会的何荣普。
见到何荣普,马向前的火气更大,想到冤死的老爹,恨不得把他当大饼子吃掉。马向前走到何荣普跟前,开口就骂:“拨浪头,你老婆到哪跑骚去了?”
自从发生淹死鬼事情后,何荣普一直设法避开马向前,今天碰在一起,他低着头装做没看见。听见马向前骂他,何荣普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扭转身,想从马向前的身边走开。马向前抓住他的衣领,瞪着眼问他:“你老婆干啥去了?”还没等何荣普说话,马向前用力一甩,把何荣普扔倒在地,脑袋磕在门口的长条凳上,鲜血从眼角流出来。马向前不顾流血的何荣普,喊叫着,找肖艳华要大饼子吃。
肖艳华躲在会场后面,听贾半仙和二姑娘斗嘴说闲话,被马文喊出来。她看到被马向前打伤的丈夫,泪水夺眶而出。肖艳华伏下身擦何荣普脸上的血,又把他扶起,打算把丈夫送回家,被从刘强家赶来的马荣堵在院子里。
马荣从肖艳华手里拽过何荣普,把何荣普摔倒在地。肖艳华怕丈夫再挨打,用身体遮挡。马荣把她拉起推到一边,恶狠狠地说:“你给我老实点儿,不然连你一起斗争!”
马荣回过身,在何荣普身上踹一脚,粗声说:“妈啦巴,拨浪头,快他妈起来!今天斗不着李淑芝,先拿你这个王八蛋开刀。”
何荣普的眼角还在出血,他不敢去抹,刚站起又被马荣摔倒在地。他不还手,也不反抗,想用忍让缓解马家对他的仇恨。马荣在他腿上踹了一脚,威胁他:“妈啦巴,拨浪头,你敢动一下,我用枪崩了你全家!”何荣普老实地趴在地上,任凭马荣整治。
就在马荣又要踢何荣普的时候,一个孩子拿把菜刀向他砍去,被马向勇看到,用镐把挡住菜刀。马荣回头一看,这孩子是何荣普的儿子何大壮。
马向勇夺走何大壮的菜刀,马荣抓住他的胳膊,冷笑着说:“小崽子,你他妈也敢造反,今天老子连你一起收拾,妈啦巴,让这些王八犊子断子绝孙!”马荣把何大壮摁在地上,马向勇举镐把要打,肖艳华发疯似地扑过来,用颤抖的双手抓住镐把。她双腿跪地,流着泪哀求:“不要打他,他还是个孩子,一切罪过由我承担,要打就打我吧!”马文走过来,把她拦腰抱起,拖到墙角,用身体堵住她。
马向勇把镐把递向马荣,马荣没接,他用枪托向何大壮砸去。就在枪托快要落到何大壮身上的瞬间,何荣普翻身跃起,拼全力把马荣推开,然后趴在何大壮身上,用身体把他牢牢地护住。
马向勇的镐把打在何荣普身上,马荣不停地踢,何荣普咬紧牙关默念:“一切灾难让我一个人承受吧,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儿子受到伤害!”
夜晚很凉爽,微风轻扫天上的残云。月亮觉得何荣普可怜,让流云掩饰灰暗的冷光。星星看不惯马荣的霸道和马向勇的阴险,用不停地眨眼回避眼前的残酷。会场里的人们走出来,他们远远地躲着,都报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敢得罪马家人。
肖艳华被马文抵在身后,她觉得马文像一头巨大的猛兽,凶残可怕,力不可挡,她只有忍耐。看到丈夫豁出命去保护儿子,她也生出不甘屈辱的激情,用手推马文,却被马文抓住,在她往回抽手时,被马文打了重重的一个嘴巴子。看到丈夫被马荣和马向勇不停地踢打,她把嘴唇咬出血,咬出的血滴进心里,滴进心里的血给了她力量,她用嘴咬马文,被马文捂住嘴,又在她大腿上狠狠地掐一把。肖艳华想大声哭喊,想大声怒骂,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知道,怎样做也无济于事,她把整个身子缩成一团,盼望和等待结束这噩梦般的一幕。
肖艳华的泪水往心里流。
受伤的何荣普在流血,流出的血浸染儿子的灵魂,这是不可取代的父爱,也有刻骨铭心的深仇。当仇恨面对成年人时,会因社会的和谐逐步化解,而仇恨的种子植入孩子的心中,它会扎根结果。仇恨的种子不单是苦痛,未来的品尝者不单是仇恨者本人,仇恨的恶果会在重压下爆发,不是在爆发的过程中死亡,就是在爆发后泛滥!
何荣普被毒打,何大壮心灵的伤害要比身体的伤害严重得多,这孩子的心灵在喷火。
马向前站在马荣身边,看不惯叔叔对一个一点儿反抗都没有的老实人下这样的毒手,他说:“嘿,嘿只是饿的慌,想找个大饼子,谁曾想让王八蛋喂了驴。”
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