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说:“我不如刘大哥的见识多,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马蹄子,用它耕地,还不把苗都踩到土里?”
刘占山也觉得大蹄子的马不适合拉犁杖,但是,又不能让大胖子难住,他说:“说你不懂四五六,你还装明白,老提这些别扭的问题。在没有拖拉机之前,大鼻子挑小蹄子马下地拉犁,大蹄子马是马种,它不下地,还踩什么苗?你要不信,到配种站去看看,咱这地方的小儿马子跟本派不上用场。以后人种也要挑一挑,你大胖子的小身板儿,大鼻子女人都不喜得搭眼。”
大胖子的身板儿并不差,是刘占山有意攻击他。刘占山说:“大鼻子和咱不一样,人家养牛不是喝奶就是杀了吃,而且专吃牛排骨。”孙胜才和孩子们喊了一气觉得累,挤到刘占山身边,接过话茬说:“你又是吹牛,穷白话,大家都吃牛排骨,那得多少牛?而且排骨太难啃,不如吃肉。” 刘占山哈哈大笑:“老黑给你起的外号还真对了,你真是个稀屎痨,一提到吃,比谁都精神。告诉你,大鼻子有的是牛,光排骨就吃不了。人家吃饱不喝水,喝牛奶。没见过牛奶吧,和咱这米汤不一样,喝多少也不拉稀,大鼻子没有叫稀屎痨的。”贬完孙胜才,刘占山问:“谁见过牛油?”
听刘占山白活的正起劲儿,见过牛油的人也不开口。刘占山说:“大鼻子的牛油和咱这不一样,成块成块的。大鼻子用手抓着吃,体格壮着呢,也牲性,贼抗冻,大冬天光屁股洗澡,还不怕女人看。”刘占山见人们听的认真,显得更神气,为了让更多的人听见,他把声音提得更高:“咱村来的拖拉机是小的,大鼻子那还有更大的呢,比这个大的多。不是对你们吹,多大的拖拉机我都见过,我还见过飞机。”
刘占山旁边有人说:“那谁没见过,咱这天上常有飞机飞。”
刘占山说:“你们见到的飞机像小家雀,什么也看不清,我在飞机旁呆过,亲眼看着大鼻子上飞机。穿着皮靴、皮裤、皮夹克,戴着大铁帽子,老威风了。还有女大鼻子,蓝眼睛,黄头发,大高个,腰上扎皮带,勒得细,就像稀屎痨的小腿那么粗。穿着高跟鞋,大屁股一扭一扭的。女大鼻子可比咱中国女人骚,喜欢让男大鼻子挎着,还和男大鼻子搂着贴脸。这可是真的,他们在大街上就这么干。”
前来看热闹的于杏花赶忙从人群中往外拉刘占山,对着他的耳朵说:“你嘴上留点把门儿的,别一口一个大鼻子,那是苏联老大哥,叫别人汇报上去,就有你好看的!”刘占山被老婆拉扯着,觉得在众人面前丢面子,仰起脖训斥于杏花:“老娘们儿家,懂个啥?大鼻子就是大鼻子,我还要说大鼻子扑拉毛斯呢。”
于杏花觉得丈夫越拉越盛脸,生着气回了家。
周云来到拖拉机旁,向司机摆摆手,拖拉机熄了火,村里安静,人们向拖拉机围过来。女司机探出身子,站到拖拉机履带上,然后轻盈地跳下地。马向前被女司机的一举一动所吸引,顺口说出:“嘿、嘿也好,这女的要给我当一天媳妇,挨枪子儿我也干。”他的话正好让刘占山听见,斜看着马向前,高声说:“你老嘿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长得什么样,脑袋和脖子一样粗,像个柳树桩子。你那模样,找个贾半仙那样的就不错了。”
贾半仙长得并不丑,不装神弄鬼时还真有几分姿色。刘占山说这话,是故意让贾半仙听见,逗弄她,让她提起于杏花,然后拿于杏花和开拖拉机的姑娘比。贾半仙看透刘占山的意图,指着他的鼻子说:“瞅你那个熊样,找个好看的媳妇就美出鼻涕泡,也就是于杏花吧,换个女的说不定让你戴几顶绿帽子?”
贾半仙没跟刘占山真急眼,挨了数落的刘占山偷着笑,他把脸转向马向前:“我说老嘿,你要真有那想法,最好是耍手腕儿,跟大鼻子学,假装近乎,跟着屁股溜溜转。姑娘怕缠,媳妇怕钱。要钱你没有,缠人家吧,可惜人家不在咱这,你巴结不上。”
马向前年轻,让刘占山一通“白话”,臊得脸红,低下头说:“嘿、嘿是说着玩儿的。”
周云跨到拖拉机的履带上,手把车门,面对围观的村民们大声说:“大家来的正好,有点事想说说。你们知道我把拖拉机弄来干啥吗?一是让大家开开眼界,二是借这个东西给大家开个会。啊,都说国民党税多,我们党会多,那也没办法,沙锅不打不漏,话不说不透,我还得啰嗦几句。我昨天在区里开了会,对了,我们不能再把区叫区,也不能叫乡,叫了几天的也作废。叫什么?啊,叫人民公社。啥意思?就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公社,大牌子都要写为人民服务。从今天起,区、乡的名字就没有了!我们原来是老八区,现在叫新平原人们公社。我想起来了,不包括贺家窝棚,大家别走错地方。我们刘屯,还有黄岭、泡子沿合到一起,叫黄岭大队。黄岭还叫黄岭,不改名,就是把合作社弄一起了,统一领导,统一指挥!这是形势发展的产物,也是革命的需要,还叫新生事物,啊,谁也不许反对。其实吗,都是从苏联老大哥那学来的,人家早就进入社会主义,马上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