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的门猛地被推开了,几个姨太太出现在门口,一脸的惊色。她们看到老爷头戴瓜皮帽,身穿长袍马褂,手拄拐杖,背身而立。三个姨太太惊恐地道:“老爷?……”她们一个个像蜡人一般站在门口。
这时候老爷转过身来了,姨太太们才发现老爷原来是陶书利装扮的,正在对她们做鬼脸。原来是虚惊一场,姨太太们终于松下一口气来。陶书利突然哈哈大笑,道:“你看,一说老爷回来了,你们一个个吓得尿都要出来了!老爷在哪了?本老爷我在这啊!”四太太道:“妈呀,什么样的玩笑都可以开,这样的玩笑能开吗!”二太太道:“你怎么越来越不成样子了,一点正经也没有了!”陶书利道:“什么叫正经呀?都正经了,还有什么意思呀。人活着,就活个他妈的不正经!”三太太道:“陶书利,你是不是想再尝尝家法的滋味?”陶书利道:“我有事儿,我有事找你们来商量不行吗?”三太太道:“你有事儿?”陶书利道:“当然有事儿!我不说老爷回来了,你们能来吗,能来得这么快吗?哎,五姨太呢?五姨太怎么没来?”仪萍出现在门口,道:“我来了。”陶书利道:“来了好,来了你们都给我坐下。我听说,你们又都不想走了呀,怎么回事儿呀,一个个不都急着要走吗,怎么突然又不走了呢?”
几个姨太太谁都不说话。
陶书利道:“哎,怎么都不说话呀,为什么不走了?我告诉你们呀,你们想走,我拦过你们,现在你们不想走,我还不干了呢。我一个人,啊,还有五姨太,在这院子里多清静呀。你们不走了,一天天的,喳喳喳,又是吵又是闹的,烦人不!不行,都得给我走。三天内,都给我搬出去!”二太太道:“喊什么喊呀?我们就是不走了,看你能把我们怎么样?”陶书利突然从墙上摘下一把剑,拔出来,一剑劈碎了桌子上的一个胆瓶,道:“看我能把你们怎么样?你们欺负本少爷是不是?你们谁敢不走,跟这把剑说话!丁大牙!”丁大牙答应一声,从门外进来道:“大少爷!”陶书利道:“三天内,除了五姨太,把这几个女人都给我撵出去,谁要是不走,你就带人给我往外打。打出事儿来,我吃官司。”丁大牙道:“大少爷,我打她们?我、我……”四太太站起来道:“我什么我?一个狗奴才,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滚!”丁大牙道:“哎,滚!”三太太道:“大少爷,你把剑放下,放下!我是当家人你是当家人?你有什么权力发号施令?”
陶书利很无奈地把剑放下了。
三太太道:“这事倒也怪了。都说陶家是活棺材,是地狱,如今这活棺材的盖已经打开,地狱的门已经敞开,可大家伙又不走了!我倒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就不走呢?二太太,四太太,说说呀,你们为什么又不走了呢?”四太太道:“为什么不走了呀?这为什么吧,我说呀,一个人在一地方住常了,不愿意走啊。这陶家算起来,我也是住了七八年了,一说要走,这心里边,还真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想一想,我一个女人家,无亲无故的,没有爹娘,没有兄弟姐妹,往哪走呀,走出去怎么办呀?唉,不如就在这陶家住下来吧,怎么讲,这也算个家呀。这么一想呀,就不走了,哪也不去了。没办法呀!……”二太太道:“哎哟四妹妹,你怎么和我的想法一模一样呀!我也是呀,原先说是要走,真是个乐哎,可收拾东西了,要搬了,心里就不好受了。你讲了,不是个滋味呀,你才住七八年,我住多少年了?二十多年了,这院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跟我都有了感情了,一说要走,一夜一夜睡不着觉呀,想一想就难受,就要哭,这二十多年,我容易吗……”二太太眼圈红了,拿起手巾擦鼻子。四太太道:“二姐你别难过,咱们女人呀,就是心软。我想起来老爷娶我的那年,我才十七岁,人说嫩得像藕,老爷夜夜离不了我。一晃我都二十五岁了,这七八年的,怎么熬过来的呀。一说要走,我想起我的青春都荒废在这院子里,心里就发酸哎,就不想走了,反正都这样了,一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还往哪走呀,死也死在这里吧……”四太太哭了。陶书利道:“怎么像真的似的!”三太太道:“好了好了,说活棺材,说地狱,是你们,说舍不得,也是你们!我就不信,怎么就舍不得?走了走了,一走了之,就像一阵雾,一阵烟,这怎么会成为你们不走的理由呢?能不能说点实话呀,为什么不走?”
三太太瞅着二太太和四太太,二太太和四太太回避着她的目光。
半天,二太太笑笑道:“三太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三太太道:“行呀,问吧。”二太太道:“你为什么不走呢?还有五姨太,五姨太为什么不走呢?”三太太停了停,也笑了,道:“我说过了,我是陶家的当家人,我要把陶家的后事处理完了再走。五姨太不走,那是因为大少爷不让她走!”四太太道:“她要是想走,大少爷还能拦住她吗?”陶书利道:“她说了,她不想走!”二太太道:“就是了,她不想走!三太太恐怕也是不想走吧?别的话,咱也不说了。我们呢,也不是不走。你们走,我们就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