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笑出了声。
赵俊良接过钱,三个人拉着空架子车离开了学校。
走出校门,秃子不断提醒关于吃羊肉泡馍的事。他一会儿问羊肉泡馍是咋个做法,一会儿又问吃一大碗得多少钱;然后又把头转动的像拨浪鼓,看着街道两边的招牌不厌其烦地问:“咋还不见泡馍馆?咋还不见泡馍馆?”
马碎牛憋了一肚子气,鄙夷地瞥他一眼,都懒得骂了。到了电影院什字,渭城市最高的建筑物——饮食公司服务楼西边的一家泡馍馆进入了他们的视线。秃子惊喜地大呼小叫:“泡馍馆、泡馍馆!”马碎牛问赵俊良:“这就是城里最高的楼?也就三层麽有啥了不起的!还没我家窑洞顶上的崃头高。”
到了羊肉泡馍馆门前,马碎牛把架子车放在门口西边靠着市政府广场的地方。秃子焦急地看着马碎牛放车子,频频回头去看门口肉锅里煮着的羊肉汤。马碎牛刚直起腰还没起步,他第一个冲了进去,踏进门就中气十足地大声吆喝:“三碗羊肉泡馍!一人五个坨坨!辣子要多汤要宽!”马碎牛吼他一声:“吃死你个狗日的!五个坨坨馍你能吃完?”秃子轴着脖子说:“能吃完!”赵俊良无所谓地说:“随他的便吧,五个就五个。我来三个,你要几个?”马碎牛说:“我要四个。”三个人的对话把泡馍馆的服务员听的目瞪口呆。一个甘肃模样的服务员上下打量他们,心想一个大人最多也就吃到三个坨坨馍,自己放开肚皮也就是这个量;这几个碎娃咋就这大的饭量?
掰着馍,秃子很感慨地说:“钱真是个好东西,有钱想吃啥就有啥;没钱只能干瞪眼——咱得想个啥办法弄些钱来。”
“又想啥瞎瞎主意了?”马碎牛警告说,“你少把我牵扯进去。”
馍掰碎了,秃子碗里的馍蛋儿堆的都溢了出来。甘肃小伙子怪笑着把碗端到了炉头,一会儿工夫,炮制羊肉泡馍的香气就溢满了整个餐厅。秃子兴奋的不得了,一手敲着筷子,另一只手就一粒接一粒地捏着预先摆在桌上的糖蒜往嘴里填。厨房里的声音小了,服务员端着个长方型的大托盘过来了,托盘上放着鼓堆堆的五碗泡馍。
马碎牛有些迷惑,秃子亢奋。马碎牛问:“得是端错了?我们是三碗泡馍,咋端上来五碗?”
那十八、九岁的甘肃小伙一边给他们一碗一碗摆放,一边笑嘻嘻地说:“端不错。我这海碗最多泡三个馍,你们这四个五个的就得分成两碗,明白了麽?”说到这儿,他却“扑哧”笑了,不无讽刺地说:“几位好饭量!我都吃不完四个馍。看来农村人的胃就是不一样——真真儿一个饭桶。”
马碎牛啪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怒不可遏地骂道:“你说啥?你再说一遍!农村人咋了?吃了你家的饭了?笑话我们吃的多,老鼠才没饭量呢!我今天让你知道吃得多的好处。来来来,不要看你个子高、年龄大,咱俩摔一交,放不倒你,这饭我不吃,钱照给!”
那服务员怯了他咄咄逼人的气势,说:“你歪你歪,‘老鼠’咋能是你的对手?”说着就站到一边去了。马碎牛余怒未消地瞥他一眼,回头看桌子,秃子不但把为三个人准备的糖蒜吃光了,而且把大半的辣子酱也拨进了他的碗里。这会儿正捏着最后一瓣糖蒜,急迫地连皮都不剥就送进了嘴里。随后秃头一低,淅沥呼噜的吃饭声就响彻了整个餐厅。
赵俊良提醒他:“羊肉泡馍烫的很,吃慢点。”
秃子含糊不清地说:“不烫不烫,正合适。”
赵俊良一笑,低头吃饭。
也许是为了缓解他们的不满情绪,也许是鄙视秃子那种饿死鬼托生的抢食相,那服务员陪着笑脸主动端上来分装的三碟子糖蒜和辣椒酱。马碎牛看他一眼说:“这还差不多。”
“香,过瘾。” 马碎牛拖着长声十分满意地说,“啥时候能天天吃泡馍,给个省长都不干。”赵俊良几乎是和马碎牛同时吃完的,他也惊异于羊肉泡馍的美味,丝毫不亚于葱肉馅的饺子。秃子第二碗才吃了一半。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挑,像是得了厌食症。
马碎牛哼了一声,讥讽道:“你吃毒药呢?眼大肚子小!吃不完就算了,少逞能。饭是人家的可肚子是你的。”秃子边吃边说:“我能吃完,我说啥都要吃完!我又没钱,下一次再吃羊肉泡馍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呢。”
“饿死鬼托生的。”马碎牛骂了一句,只好等他。
那个甘肃小伙子笑嘻嘻地端着个托盘又过来了,托盘上摆放着三个大老碗。秃子瞧见后,眼珠子一动不动,含着一口泡馍就吓白了脸。
甘肃小伙不怀好意地说:“汁浓味鲜,真正的高汤。俗话说原汤化原食,那有吃了泡馍不喝汤的?这是送给几位的,不要钱,赶紧。”秃子就吓的停止了下咽。马碎牛轻蔑地看了看他,说:“看不出来你还阴险的很,端走!少来这套!我们农村人只吃干的,从来不喝刷锅水。”
结过帐后三人就出了泡馍馆,一回头都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