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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五陵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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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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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只有满天的繁星眨着眼。 赵俊良觉得农村夜晚的星星要比城里明亮的多,也低的多。仰头看去,似乎是一层一层的;一颗颗晶莹剔透,像撒了满天的钻石;其繁密的程度就像是一个挨着一个。

        六个人说说笑笑,兴高采烈地走在这丰收的道路上。友情把他们凝结的更紧密了。秋天的夜晚寒意颇浓,但赵俊良的心里却是热乎乎的。与五虎上将走在这农村的土路上,让他兴奋、让他激动。农村的夜路高低不平,得小心翼翼地走,否则,很容易崴脚;但这丝毫也没有影响赵俊良高昂的情绪。路两边全是没挖的包谷杆和还没有拔的棉花杆。黑沉沉的原野上蛐蛐拼命嘶叫,好像所有的蛐蛐都在抓紧入冬前的最后一个季节展示自己的歌喉,它们不知疲倦,它们雄壮的鸣叫声完全盖过了身后的马跑泉。

        到了一队的包谷地头赵俊良才知道什么是人民公社大田的丰收景象。那搬下来的新包谷堆的像北原上的冢疙瘩,远远地就能闻到它散发出的甜甜的香味。在这堆积如山的包谷堆周围插着十七八根两米来高的木杆,上面挂着十七八盏昏暗的马灯。上百个男女社员围着那堆包谷正在紧张地分拣。沙沙的剥包谷老皮声音和男女调笑的叫骂声此起彼伏,一些更小点的男孩就爬上那巨大的包谷堆,把脚下的包谷当手榴弹扔,踉踉跄跄玩着打仗的游戏。

        马碎牛看见他大在西北角忙着,就引着大伙儿往东南角走。绕过了包谷堆,钻进了包谷地,他们找了一块平展宽大的畦子停了下来。五虎上将一人一脚,对着包谷杆的根部跺了下去,那包谷杆就清脆地响一声,贴地断了。赵俊良看得心痒,瞅准一个包谷杆如法炮制,一连跺了三脚,跺的脚心巨疼,还差点被包谷杆强大的反弹力把他顶倒。他狼狈不堪,那包谷杆只是轻微摇晃着,仿佛在嘲笑他的软弱无力。马碎牛一言不发,走过来一脚就把它齐根跺断了。

        “这不是你干的事。”他说。

        他们把包谷杆带着叶子折成一尺来长的小段堆在地下,觉得数量差不多了,秃子叫上怀庆、狗娃到场南头的麦秸垛上抱来了一大堆麦草,而马碎牛和明明就在分拣后的没成熟的包谷堆上抬过来满满一担笼的嫩玉米。马碎牛挑了七八个塞进了柴堆里,狗娃也把几个包谷的外皮剥的精光,还在路边折了几根树枝穿了起来;大家都按照自己喜爱的口味准备停当了,这才发现没有火。马碎牛对秃子说:“你去弄火。”秃子毫不犹豫地就应承了下来。他跑到分拣包谷的地方,不一会儿就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根旱烟袋,那烟袋杆上挂着火镰和烟包。他把烟袋杆递给马碎牛,马碎牛接过来后就打开了火镰的袋子,从里边取出火石和硝子,把硝子垫在火石下用火镰敲打,三两下打燃后,吹了一口气,那硝子就冒出了明火。马碎牛把烟袋递给秃子,秃子拿上就走了。

        马碎牛点着了柴堆,那明火就半死不活地燃着,冒出的浓烟粗壮如工厂的烟囱。马碎牛呆呆地看着烟柱冲上了天,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无限感慨地说:“一股青烟都知道往上走,咱六个英雄好汉真的这一辈子就呆到这马跑泉呀?”

        赵俊良说:“我看农村就很好。至少我到农村后就过的比我在城里好。”

        怀庆笑着说:“你两个人真怪:农村娃一心想进城;城里长大的却能安心住在乡下。”

        马碎牛说:“我和俊良不一样。他是没有远大理想的,只想着在农村能吃饱肚子。说的难听点是没出息。我是要进城干事的,干大事!”

        明明认真问他:“那你到底想在城里干啥大事呢?”

        马碎牛张口结舌没有下文。他嗔怪地望了一眼明明,含糊不清地说:“大事就是大事,现在咋能知道?”赵俊良说:“你的理想不明确,这和没有理想差不多。即使你有一个明确的理想,但你不具备那个条件和不向那个方向努力也是啥都不顶。我记得你说过想当将军,但你要是不好好学习,终日只是耽于玩耍,即使你当了解放军,你也不可能成为将军——现在毕竟不是打土豪分田地那个时代了——三年以后你还得复员回来种地。”赵俊良最后总结说:“这世上没有容易的事。不管是谁,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就得为它付出代价。这代价有时候是痛苦,有时候是磨难,有时候是毕生的心血,有时候甚至就是生命。但不管有理想也罢,没理想也罢,学好文化是基础。”

        马碎牛不服气,说:“程咬金有啥文化?还不是当了‘混世魔王’?”

        “恐怕你只能举出这一个例子了。但他最后的结果呢?他还是‘混世魔王’吗?”

        “听你说话就让人泄气!你能不能鼓励鼓励我?”

        “我这就是在鼓励你——鼓励你好好学习、鼓励你天天向上、鼓励你打好实现你那宏大理想的基础。”

        马碎牛虽然不服气,但也觉得赵俊良说的对,一时无言,就低头瞅着火堆。火快熄灭了,包谷烤熟了,他拿一截包谷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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