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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五陵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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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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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大人说好话,人家虽不情愿,但看到他们确实个子小,恳求之色又非常真诚,侧身让开个缝,他们就又往前挪上一段。就这样,他们很快就由站着看戏的人丛中挪到了坐着看戏的人群背后。六个人满足了,他们不再往前挪——也不可能往前挪了。马碎牛佩服地看了赵俊良一眼。

        戏台上的周仁正在遭殃。死了老婆还被自家的结义兄弟痛打一顿。当扮演周仁的秦腔名角任哲中正抖着单帽翅唱起他那家喻户晓的经典唱段时,马碎牛不由自主地跟着哼了起来。

        “见嫂嫂她只哭的悲哀伤痛,冷凄凄荒郊外哭妻几声。怒冲冲骂严年贼太暴横,偏偏地风成东------”

        赵俊良偷眼看他。他很羡慕马碎牛。快意恩仇,说干就干;胸怀坦荡,无私无畏。他讲义气,他热爱家乡。他知错能改也能接受自己的意见。他也不像自己那样满腹忧患,他拿得起、放得下------虽然有时候有点粗野、有点强横、有点霸道、有点莽撞------

        赵俊良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褒他还是在贬他,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在马碎牛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这种力量似乎转变成了一种信任和服从。这种个人魅力所营造的吸引力,在农村中是一种普遍现象,几乎每个村子都有这么一两个具有领袖气质的娃娃头。

        “别唱了。你已经影响到大家看戏了。”赵俊良小声提醒。

        “喔,那就不唱了。只是嗓子有些咬然。”马碎牛笑嘻嘻地说。

        戏演完了,台上走出来一个报幕的,正是刚刚扮演被砍去了脑袋的‘风成东’的那个丑角演员。马碎牛最欣赏他临死前对刽子手提出的那个请求:“你拿刀砍头的时候小心点,避开我脖子上那个破疮!”每当听到这句话马碎牛就要会心地笑。

        那丑角站在台上挤眉弄眼先耍了一个怪,惹的众人哄笑。然后说:“各位乡亲父老,听‘风成东’一句话:现在休息一个小时,随后咱就开演。下来演出的剧目是‘游龟山’,希望乡亲父老爱看。”底下的嗡嗡声响成一片,年长的人眉开眼笑地议论着,有人模仿着胡凤莲的唱段哼起了“耳听得谯楼上二更四点------”

        马碎牛非常失望,说:“最没意思的戏就是‘游龟山’!一个男的坐在小船上装睡着,一个女的连哭带唱;哼哼唧唧地没完没了,把人都能急死。不看了,走!”六个人刚挤出人群,还没想好往那儿去呢,马碎牛被马垛当胸一把揪住了领口。他怒气冲冲地拖着马碎牛往外走。几个人一照眼,连忙跟了过去。

        马垛一直把马碎牛拖到木桥旁边的一棵绒线花树下才放手。大队长“狼剩饭”神情凝重地坐在桥边抽旱烟。看了六人一眼,说:“好,也不用一个个去找了。”他把旱烟灰磕了去,把烟包在烟袋杆上缠绕两圈别在了后腰带上。沉思一下,说:“听说你五个人把自己叫做什么‘马跑泉五虎上将’?”马碎牛脖子一梗就默认了。“狼剩饭”又看了一眼赵俊良,说:“你是他们的军师?”赵俊良就脸红地不得了,刚要开口辩解,“狼剩饭”摆了摆手,说:“你们平时不管咋耍都行,爱把自己叫个啥都没有关系。但要结成团伙讹诈别人的财产,那问题就相当严重了。”

    马碎牛急了,显然逼迫习相远买牛犊的事传到了村里。他大声争辩说:“谁讹诈别人的财产了?他狗日打赌输了就得给!就这还便宜他了,俊良只要他了一个牛犊子,要是我——”后边的话还没说出口,马垛上手就是一个嘴巴子,骂道:“闭上你的狗嘴!听你伯说!”

    “狼剩饭”不紧不慢地说:“打赌论输赢,耍一下还行。就是赢上个一分二分的也没啥。但要是依靠打赌把外公社一头牛给牵走了,你们想想,这事会不会没人管?”他停顿片刻,观察着五虎上将和赵俊良的反应,然后说:“更为严重的是,你们是在把人家打倒后骑到身上,又是掐脖子、又是使铡刀,又是割懒筋、又是掰指头地立逼着人家写下字据、强行把人家牛犊抢走的。”这一下,不但“五虎上将”急了,赵俊良也急了。六个人七嘴八舌地叫起了冤枉。马垛吼了一声:“不要乱叫!又不是一群瞎狗,一个一个说。”

    马碎牛急忙说:“俊良说话明白,你说。”

    赵俊良就把当时事情发生的全过程详细讲了一遍,最后补充说:“这是事实。会上人多,上百人都可以作证——吴道长也知道些前因后果。”

    “狼剩饭”和马垛直皱眉头,两人对望一眼表示诧异。很明显,他们听到的是另一个版本的“打赌记”。

    “狼剩饭”沉吟一声,说:“现在没机会解释了。人家告到了公社,公社现在让追查这事,初步定性为讹诈——还有抢劫。事件重大,要求从严处理。还让把牛犊尽快还给人家。唉——”

    赵俊良连忙说:“大队长,牛犊说啥都不能还——因为牛犊根本就不是他的!还了牛犊,万一可继的病再犯了,那就得不偿失——一条人命总是胜过一头牛犊的。可继病了将近十年,要不是让打赌的事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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