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过驴马群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了牛市。有个人把头钻在牛腹下,一手搭在牛背上,另一只手正在认真地揣一个牛公子的蛋。待他直起腰来,赵俊良意外地发现是可继,心中就是一动。他猜到可继一定是那次遭受了沉重打击后深深地患上了“牛公子情结,”感到十分内疚。心想,我要有钱就买一头牛公子送他。可继抬起头后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了赵俊良一眼就转过了头去。他说:“这牛公子不错。”
卖牛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年,一直面带嘲弄的笑容站在一旁看。怀庆小声说:“他是东南坊人,叫习相远。会打拳,人称‘县西猛虎’;兴平老杜都怕他。我和碎牛看过他打架,六、七个人到不了跟前,歪的受得!”
只听习相远说:“开桩配种的牛,当然不错。”
可继满脸堆笑地问道:“你这牛公子多少钱?”
习相远显然早都听说过马跑泉这个养牲口的“白痴天才”,也一定对可继的生活习性和个人爱好了如指掌;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也不是第一次相遇。可继问价,他提高了声音阴阳怪气地说:“不要钱!”一句话引起了许多人关注,纷纷围过来看。“只要你能把‘斩单童’唱上个五、六句,我就把牛白送给你!”可继喜不自胜,嘿嘿一笑就傻里傻气开始唱:“一口恶气冲牛斗,骂一声敬德黑孱头。”唱的时候,一边抚摩着牛公子的脖子一边定定地看着那牛公子的眼,满脸都是欣喜、满眼都是疼爱。他唱完那两句后略停了一下,又开始唱:“一口恶气冲牛斗,骂一声敬德黑孱头。”周围的人仿佛都在等着他这一句,听到他果然唱回了头就放声大笑。人们笑的粗野无理、笑的放肆残忍。怀庆看不过,责备说:“都笑啥呢?还不看他可怜!”那些人似乎没听见,只是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谁也不把一个半大小伙的话当回事。
赵俊良也怯怯地说了一句:“你们这是不道德的。”
周围那些人理也不理,依旧哈哈笑着。恰在此时,赵俊良看见马碎牛怀里抱着个猪娃,飞也似地从旁边的猪羊市场往这边跑。沿途撞的几个人打趔趄,那些人站稳了就骂脏话:“急着抢桩啊?”马碎牛跑到跟前,猛地把猪娃放到赵俊良怀里,赵俊良就是一个趔趄。他回过头一把抓住可继的手,说:“走!往回走!这儿的人都是瞎怂,看你的哈哈笑呢!”
可继不走。一甩胳膊挣脱了马碎牛的手,恼怒地说:“你不要管,我要唱‘斩单童’呢、我要把牛公子拉回咱的槽头呢。”仿佛是担心马碎牛再次阻拦,坏他的大事,不等别人催促可继就迫不及待地又唱了起来:“一口恶气冲牛斗,骂一声敬德黑孱头。”唱完这一句就憋的满脸通红。周围的人笑的更加放肆了,这笑声吸引了更多的人围过来看。
习相远逗趣说:“唱呀?唱呀?接着唱呀!下一句是啥?”
“下一句是你妈的劈!”马碎牛愤怒极了,他指着习相远大骂:“你狗日算个啥东西,欺负一个瓜子!”
习相远猛然被震住了。这里是马跑泉的地面,他又弄不清马碎牛和可继的关系,一时不好发作,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习相远。东南坊的拳呱呱。可你学拳就是为了欺负一个瓜子?羞你的先人,我以前还把你当了个好汉!”
习相远确定了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是在打抱不平,也有些后悔。仅仅是因为会上人少,一时寂寞难耐,就想拿可继解解闷儿,说到底也并没有恶意,却不料遭人指责,难以下台。但白白让马碎牛骂几句也觉得面子上搁不下,含笑说:“我和他开个玩笑麽,又不是真欺负他。”马碎牛却怒目而视,大声质问:“开玩笑?你看他得是在和你开玩笑?”习相远见马碎牛咄咄逼人,也躁了,耍了无赖,说:“他不开玩笑又能咋?就算他当真,有本事往下唱!唱完了他把牛拉走!”
“生产队的牛,你有啥权利给人哩?还不是风地里说野话?”马碎牛责问他。
“那你甭管。这儿上百人呢,我习相远说话算数。”
两人正在争吵,可继突然扑了过来。两只手竖在面前,一下猛似一下地把马碎牛往外推,推的马碎牛直打趔趄。嘴里还骂:“碎牛,日你妈!你狗日不是怂,不让我赢牛!”习相远放肆地笑了——周围许多人也笑了。他讽刺马碎牛:“看、看,舔沟子舔到痔疮上了,人家想赢牛呢,是你不让。”可继陪着笑对习相远说:“我唱、我唱,我接着唱。”他转过身用手紧紧搂着牛脖子,低着头谁也不看;另一只手竖在耳朵旁边高声唱了起来:“一口恶气冲牛斗------”
马碎牛气极了,看到习相远得意洋洋瞥过来的笑容,顿时就要扑上去动手。不料刚一动,背后一只有力的手搭在肩头将他牢牢抓住,丝毫动弹不得。马碎牛大吃一惊!“谁有这么好的手劲?”回头一看,原来是吴道长。正要发作,吴道长低声说:“等等看。也许这是好事。”马碎牛想到这老道诡计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