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赵俊良在灯下看“战国策”。 马碎牛来了。走进门对着赵俊良的爷爷奶奶叫了一声“赵爷赵婆”,扭过头对赵俊良说:“这窑里有外人,说话不方便,你跟我走!”赵俊良看来看去难以确定谁是“外人”,但也无可奈何,他和笑的有些古怪的爷爷奶奶对视后抓起手电筒跟着马碎牛出去了。
马碎牛拉着赵俊良往塬上走。刚到坡头,马碎牛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旁边的塄坎让赵俊良坐下,直戳戳地问:“咋办?咱内部的叛徒是谁?咋样把吴道长逮了?你那第三件事是啥?”
赵俊良开心地笑着:“看把你急的。行,我一件件地说。”还未开言,马碎牛就忍耐不住了,他说:“我怀疑叛徒是秃子。这怂是个‘谎王’!十句话里八句都是假的。你看呢?”赵俊良长出了一口气,很认真地说:“没有必要追查了。今天二虎给咱们上了一课。你知道二虎为啥认输吗?”
马碎牛不解地问:“为啥?”
“二虎是个好样的。知错能改大丈夫。当你挡回去秃子递上的名单时,二虎已经怀疑咱们识破了过去那二年造成失败的原因。跤摔到中途,他已经看到了胜负易手的结果。可以说,马跑泉的优势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种胜负观用在战争上是正确的,但用在体育比赛上就大错特错了。体育讲究的是公平竞争,换一句话说,他们胜的那两次和咱们今天胜的这一次都不公平、也都不是真正的胜利。失去了公平,比赛就毫无意义。马跑泉和豆马村的摔跤比赛说到底只是体育运动,它并不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必要去搞阴谋诡计。他最后承认输了,是不想再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了。看得出来,他厌倦了这种不光明正大的小人行径。他承认失败,是想向你传递一个信号,那就是他要在明年来一场公平坦荡的比赛。现在你明白他的意思了吧?你想,他明年还会不会热衷于去搞你的上场名单呢?你还有什么必要闹的人心慌慌去揪什么叛徒呢?要学二虎的长处,拿得起,放的下。只要你能容下人,我相信你所谓的叛徒会感到羞愧的,会知错能改的,说不定就是这个叛徒,明年就是你的一员猛将呢!”
“那好,这事就不提了。我还是有点奇怪,你咋知道二虎最后一个上场呢?”
赵俊良神秘地笑着,说:“不难。你看看秃子排的那个名单就明白了。还记得今天豆马村谁第一个上场的吗?”
“黑蛋。”
“对。是黑蛋。秃子能摔过他吗?”
“摔不过。”
“可秃子排的名单上他是第一个。他不让黑蛋摔死才怪!豆马村第二个上场的是解放。解放对明明你看谁胜面高?”
“明明象个女子娃。解放太狡猾了!胜负难料。”
“对了。我觉得怀庆也不见得一定能赢建社;最多是半斤八两。假如是平局,那跤摔到这个份上就是豆马村胜了两场半。你想想,五打三胜,前三局对方就得了二分半,你还能赢吗?就算你胜了苏联,狗娃能摔过二虎吗?那天通过咱们的分析,我基本上也知道了对方的强弱次序。再看看咱的名单,我大致就猜到了他们针对性的排兵布阵。后来我发现根本不用重排我们出场的次序,只消把参赛人员出场的名次后移一位,取胜就有很大把握。”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他大那个驴仔蛋,我咋想不到?”马碎牛接着问:“你说的另一个重要的事是啥?神神秘秘地也不告诉我,让我吃饭都不香;现在你说。”
赵俊良沉吟一声,说:“是关于北泉那块石碑的事。”
马碎牛顿时有些紧张,忙问:“咋了?得是有人想把碑子挖出来呀?”
“不是。是我想换个方式保护石碑。”
“你还能过大人了?”马碎牛怀疑地看着赵俊良,不以为然地说,“就算你有个好主意,谁听呢?人家大人可是‘全劳’——一天能挣十分工!就没人把咱这些碎娃当人!”
“有一个人一定听,他也一定会把咱当人。”
“谁呀?”
“你大马垛。”
马碎牛一愣神,突然“哈哈哈------”爆发出一阵大笑,这笑声在黑夜里听起来很糁人。他一会儿工夫就笑的流出了眼泪,笑的岔了气。
“我大?他?他------能听我------我的?他除过叫我干活以外,平时说的-------说的最多的就是三句话:‘滚远些’、‘少惹事’、‘少放屁’!你让他听我的?比让如来佛听孙悟空的都难——他不一脚把我踢出来才怪!”
“你放心,这回他一定会听你的。”
“为啥?”
“你只要对他说,他那个保护北泉石碑的办法不可靠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