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道的早餐时间大约都在上午九点半钟。 人们披着星斗下地干活,通过劳动舒展筋骨也调剂了肠胃,而后再回来吃早餐,那饭菜也就格外可口。赵俊良刚吃了一半,马碎牛就带着秃子、狗娃来叫他,约他去看“赫赫有名的马跑泉”。
马碎牛从赵俊良的床下拖出来一个小板凳,挺胸拔背坐了上去。床下只有一个小板凳,窑洞里空间又小,秃子和狗娃就毫不客气一跃而起坐在了赵俊良的床上。
马碎牛看着赵俊良,不满地说:“吃饭咋像个女人?”
“细嚼慢咽有利于消化。”
马碎牛讽刺地笑着,一摆头,不以为然地说:“这年头你还有难消化的东西?”但他随即就表明了来意:“你现在已经是我的手下了,我得让你认得马跑泉。”
赵俊良含着一口稀饭连连点头。
“碎牛,你们三个吃过饭了吗?”
“一人喝碗稀饭吧?”
出于礼貌,爷爷、奶奶热情地打招呼。
“吃过了——就是没吃也不敢在你家吃。”
“为啥呢?”爷爷奇怪地问道。
“就你家那八十斤粮食?”马碎牛不屑地说,“一个月就叫我吃完了!看你家的锅、看你家的碗,一个比一个碎。做三口人的饭,也只够我一个人吃。我敢在你家吃上一个月饭,你们就得再逃回城里去。”
爷爷奶奶笑了。
马碎牛热心地说:“赵爷,我给你提个合理化建议:叫你家俊良在我们五虎上将家里轮流吃饭,一家一个月——反正他饭量小,雀儿大个肚子,也把人吃不穷。这样轮上几个月,你们那八十斤粮食也许就能接到秋里。”
奶奶笑着说:“你这孩子心眼好。只是我们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再说俊良也不会同意的。”
马碎牛说:“只要你和赵爷同意就行。他?你不要管;我是五虎上将第一员大将,他敢不听我的?”
赵俊良一边喝着稀饭一边说:“我听你的。但你也得听我的。等我家粮食真正接不上时,我一定到你家去吃饭。”
马碎牛面色温和下来,说:“这还差不多。”
进门后秃子一直鬼鬼祟祟地东瞅西看,听到马碎牛邀请赵俊良到五虎将各家轮流吃饭,插嘴说:“刚来时你还骂他是要饭的,说他全家赖到咱马跑泉不走了——”
“闭上你的臭嘴!”马碎牛勃然大怒:“你狗日张嘴就没好话!那话能是在这儿说的?你没看这屋里有外人?”
秃子吓得向后闪,低声强辩:“这屋里哪有外人?”
狗娃呆头呆脑地坐着。看到马碎牛骂秃子就想息事宁人,急忙打圆场说:“都甭说了——秃子你也是的,碎牛啥时候说过那种话吗?我就没听见!就算他说了、我也听见了,我也不会瓜到在这屋里说。万一让俊良他爷他婆听去了就不好了。”
“那现在还不是听去了?”秃子理直气壮地质问狗娃。
狗娃语塞,顿时满嘴乌拉:“年龄大的人耳朵都背——”
“那还歪我干啥?”秃子紧追不舍。
狗娃也急了,面红耳赤地说:“万一俊良他爷他婆耳朵不背呢?”
秃子一句追着一句地说:“耳朵背是你说的,耳朵不背也是你说的;到底他们耳朵背不背?”
赵俊良的爷爷笑眯眯地说:“我们耳朵都很背。”
狗娃顿觉气壮,说:“看,看,我说啥来?年龄大的人耳朵都背。”
“我把你个瓜怂闷种——”秃子还要骂,马碎牛吼道:“闹活怂呢,咱干啥来了?”
“咱——”两人一愣,秃子反应快,接口说:“咱是叫俊良去看马跑泉来了。”
“这就对麽,那你俩还在这儿胡拉被子乱抻毡?”
马碎牛忽然眉飞色舞起来,他充满自豪地说:“马跑泉有三绝——这个马跑泉不是说村子,是说咱村冒水的那个泉。第一绝:它是全世界最大的泉,天下有名有姓的七十二泉拧成一股绳也没它壮。碌碌粗不粗?没它壮。碾盘粗不粗?没它壮。冢疙瘩粗------冢疙瘩比它壮些儿。第二绝:它是全世界水头最高的泉,从根儿底下往上量少说也有一墙多高!是土墙,不是砖墙。砖这东西就怪,他大那个驴仔蛋,想垒多高就能垒多高。第三绝:它还是全世界水最甜的泉。熬稀饭不放糖,照样喝着甜。夏天热急了舀上一碗刚冒出来的泉水往喉咙一倒,甜的都渗到脚心。至于东边的什么‘大泉’、什么‘牛家泉’、什么‘魏家泉’之流,那一串串碎蛋蛋的泉跟咱马跑泉就没法比——它们最多只能算天下第二、第三。”他嘴角撇出来一个不屑的表情,蔑视的目光左顾右盼。
赵俊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