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旧地和重操旧业让六个人都有一种专业人士的感觉。马碎牛和他的四员大将负责捉蝎子。他们折断小灌木的枝条做筷子,这是捉蝎子最有效的工具;赵俊良有一把铅笔刀,专门负责宰杀工作。他们分工明确,效率很高。看到宰杀好的蝎子越来越多,大家就又失去了兴趣。抬头看天,太阳已经偏西了,肚子也饥了。
终于,人人都萌发了回家的念头。
当赵俊良提着篮子背着口袋回家时已是半下午了,六个人涌进窑洞,登时就人满为患。马碎牛一进窑门就大叫:“赵婆,我们饿了,要吃肉!”说着就把篮子往奶奶手里递。
奶奶先是一愣,说:“这是谁家娃呀?也不认生。”当她看到是马碎牛时就笑了。她随手接住篮子看了一眼,说:“行,行,一会就让你们吃肉。”随即赞叹说:“这些孩子了不起呀,弄了这么多的肉,这多费劲呀-----”
奶奶放下马碎牛递过来的篮子,接过了赵俊良的篮子看着,地软一朵没有,最上边是塞的实实的侧儿根。侧儿根下面是半篮子的蝗虫段和开了膛的蝎子,那些蝎子都已被破腹清肠收拾的干干静静了。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篮子里。
赵俊良拿出自己的小人书分发给五虎将阅读,那是一套水浒的连环画;六个人一边等待吃肉一边热烈地讨论书中的英雄人物。
奶奶高兴地把这些“肉”洗干净后就抹些盐在上面,然后用手轻轻揉搓,稍置几分钟后就在铁锅里干炒,不大会儿满窑洞就飘起了香味------
这是赵俊良记忆中吃的最香也是最难忘的一顿饭:干煸咸蝎子、凉拌侧儿根和焙的焦干脆干的蝗虫豆,更重要的是他有了新朋友。
“要是有几个大白蒸馍就更好了。”他看了看手中掺了野菜和豆渣的包谷面饼子自嘲着:“既得陇、复望蜀,真是白日做梦。”
几员“大将”也饿极了,只顾低头贪婪地吃饭却不言语。马碎牛左右一看,抓了一把蚂蚱豆放进嘴里,嘎嘣嘣咬的脆响,含糊不清地问:“赵婆,俊良他爸他妈咋不来?得是饿死在县里了?”
奶奶吃了一惊,赵俊良愤怒地满脸通红。“五虎上将”里只有马碎牛还在泰然自若地继续吃东西,其他四个人都吓得停止了咀嚼,一个个惊慌地观望着这个尴尬的场面。爷爷也很意外。想不到这个孩子说话如此大胆无忌,看到俊良要发作,急忙打圆场。他微笑着说:“人到是活着,没有饿死;可就是来不了。”
马碎牛睁大了眼睛问:“为啥?饿病了?浮肿?”爷爷笑道:“都不是。先是去了朝鲜战场,后来就留在那里了。”
“朝鲜战场?”马碎牛很是兴奋,目光炯炯地问:“打美国?那他一定有枪!是二十响还是机关枪?他打死了多少美国兵?”
“他可能一个美国兵也没打死——他没有枪。”
“没有枪?那他在军队干啥呢?”马碎牛奇怪地问。看他的表情,好像不带枪的人呆在军队只能吃闲饭。
“军队里没枪的人多了,像炊事员、文书、参谋、政委、医生和翻译,这些人都不带枪。”
大约是因为没枪,马碎牛甚至都懒得问赵俊良的父亲在军队是干什么的了,只是很失望地说:“太没意思了!国民党抓个壮丁都给发个枪呢,**打美国鬼子咋把没枪的人都派去了?”
赵俊良睡的正香,有人咚咚咚地敲门。爷爷奶奶也惊醒了,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爷爷拉开了门。满天星斗下,只见马碎牛面容憔悴,眼里布满血丝,双手双脚都是泥。爷爷吃惊不小,忙问:“碎牛,咋啦?”
“没事,没事。”马碎牛只是笑嘻嘻地向赵俊良示意,让他出来。
爷爷见没有什么大事就不再理会。
赵俊良急忙穿好衣服,刚把鞋勾上,被马碎牛一把拉住袖子,拽上就往外跑。
“碎牛,到底咋了?”赵俊良有些不安地问。
“不咋,不咋。到了你就知道了。”马碎牛神秘地一笑。
赵俊良埋怨说:“昨天晚上散的就晚,上床后我又看了一会儿书,这才刚刚睡着你就敲门。真是的。”
马碎牛毫不理会,拉着赵俊良就上了塬,两人跌跌撞撞向前跑去,草上的露水很快就把赵俊良的鞋打湿了。两人一直跑到了饲养室的后墙边,那里堆着很大一堆牲口粪便。马碎牛指着地下说:“你看,这就是钉冠蝥蝥。”
赵俊良仔细看去,不禁莞尔。地上有两只一样大小、一样肤色的屎壳郎。其中一只的模样下午已经多次见过了,赵俊良也亲眼看到了秃子是如何残忍地宰杀它的同类的。另一只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它果然是微缩的恐龙。它确实在头部长着一个四、五毫米长的“钉子”,犀牛角般朝前竖着,看上去锐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