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那大老鼠“吱”的一声叫,脖子猛咋向前一伸、后腿一蹬,抖了两下就被他捏死了——他是咱村胆量最大的男娃。”介绍完了第二员大将,他又指着一个稍嫌文气、面无表情的男孩说:“他叫怀庆,马跑泉第三员大将。以前他是最有学问的,摇头晃脑、假作深沉,一直冒充着军师。张口八卦阵、闭口天门阵,装模作样,时不时地夜观天象——我看他是狗看星星:不懂装懂。他还妄言天下兴废,说国民党不是被**打败的,是天道循环、气数已尽。他最大的本事就是阴险,这你当然是知道的了——我们扮演青蛙、请君入瓮的诡计就是他牛刀小试的杰作。”他又指着那个笑眯眯的男孩说:“他叫明明,是马跑泉第四员大将。待人亲切、未言先笑,外人都把他当了个女子。其实他歪的很!哪天你和他摔上一交,不把你撇到二梁上才怪!”他歇了一口气接着说:“这是秃子,你认得,第五员大将。这怂像水浒里那个蛤蚤——贼娃子时迁。瘦归瘦,但他瘦的筋道;瞎归瞎,但他瞎的有窍。他的长处就是出手快、下手狠、做人不地道,喜欢攻人下三路——你也领教过了。我呢,就不多说了,马碎牛。马跑泉第一员大将,打遍天下无敌手!他四个是我的部下,咱村的娃都得听我的。”
赵俊良含糊答应着。看到马碎牛如此郑重地介绍着他的几员或衣衫褴褛、或头脑简单、或骨瘦如柴、或面有菜色的所谓“大将”,只觉得十分好笑。他挨个看了看这几员“大将”,觉得除过马碎牛和那个浑身肌肉紧绷的狗娃有点像一员“大将”外,其他三人与“大将”应具备的身板相去甚远。怀庆很文气,不苟言笑,人长的白净,不像个能出手的人。明明就显得有些瘦弱,高高的个子,一张笑嘻嘻的脸,简直就像个女孩。只有秃子不像个好人。闪动着六七块明镜一样光洁的斑秃的头顶下是一张狡猾萎缩的脸,眼珠子常常斜向一边,似乎在躲闪着什么。但有一点看得出来,他不但是个能出手的人,而且还是个行动敏捷、手段残忍的家伙。赵俊良深感此人靠不住,认为他是一个典型的坏蛋坯子。
赵俊良咂着嘴,回味着大蝎子的清香,思谋着如何确立自己在五虎上将圈子里的地位,忽然听见马碎牛自言自语说:“敢吃蝎子?河南蛋也有勇敢的?真没想到!”
赵俊良差点儿气的噎住。但此后马碎牛再也没有叫过他河南蛋。
马碎牛意犹未尽,沿着结拜的思路说道:“古代的英雄好汉都有一个响铛铛的外号,咱们也不能例外。我给咱六个人一人都起下了一个绰号。我,以后就叫‘插翅虎’,有翅膀的老虎。天上地下、任我来去,歪吧?狗娃,你以后就叫‘拦路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老虎;横吧?怀庆就叫个‘下山虎’,冷不防就能把人扑倒——一只阴险的老虎;狠吧?明明就叫个‘玉面虎’,笑嘻嘻吃人的老虎;美吧?秃子呢——你就叫个‘病大虫’!会装洋蒜的老虎;坏吧?你们觉得咋样?美气不?”其他几人不置可否,只是笑。秃子却不高兴,说:“你们个个都是‘虎’,咋就把我整成‘大虫’了?我也要当‘虎’。”马碎牛斥责秃子:“你就是没学问。怀庆都讲过几回了,‘大虫’就是老虎,这在水浒里都是写着的,你咋记不住?”秃子歪着下巴嘟着嘴很是不服气,小声辩解:“那你们咋不叫‘拦路大虫’、‘下山大虫’、‘玉面大虫’?偏偏到我跟前老虎就成了虫了?”
赵俊良心想:“秃子还挺有心眼的,说了三个‘大虫’却偏偏漏掉了马碎牛那本应顺理成章被叫作‘插翅’的‘大虫’。”他笑嘻嘻地说:“我给你起一个有虎的外号咋样?”秃子的不满立刻化为乌有,满怀期望地问:“啥虎?”赵俊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金钱虎。如何?”秃子立刻同意。说:“就是它!”看上去十分高兴。怀庆就咧着嘴不出声地笑。
马碎牛说:“好。咱马跑泉五虎上将都有外号了,只剩下军师还没有。俊良,你的外号也是我来起,就叫个‘圣手书生’或者叫个‘智多星’,你看咋样?”
“不行,不行。”赵俊良连忙摆手。“那些外号太大了,我受不起。我看,我干脆就不要外号了。”
马碎牛不满地说:“你咋能没有外号呢?我五人现在都有外号了,以后出进马跑泉,周围几个村子那都是人人敬仰的;你要没外号,以后谁知道你?就你赵俊良那三个字,咋听都不给劲!起一个,要不然你自己起?你要不起,我就起呀!”
赵俊良有些急了,他怕马碎牛给他起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外号,一旦叫起来,很难改掉,有可能让自己一世蒙羞,急忙说:“我起。我自己起。”他略一思索说:“你刚才给我起了个‘圣手书生’,我看把第二个字改了就行了,叫‘剩饭书生’就挺好。”
马碎牛很是失望:“县道娃就是没出息!就想着剩饭。你这个外号以后是要带累我五个人名誉的;重新起。”
赵俊良想到自己属虎,又常常饿肚子,叹一口气说:“那就叫个饿虎吧。”因为有了虎字,马碎牛总算放过了他,这让他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