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碎牛的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线。其余四人个个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他们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渐渐地,马碎牛露出了敬佩之意,他的脸上看不到了往日的骄傲,却多了几分亲近。
他拿着架势坐在赵俊良对面,对赵俊良说:“河南------赵家娃,你真行!胆正,能文能武。可是,除过游泳和吃蝎子——哦,还认得皇上的帽子以外,你还能干啥?”
“是啊,我还能干啥呢?”赵俊良一时之间也觉得无法回答。迄今为止,除过学习,他唯一能干的就是挖野菜,但这些能耐显然不在马碎牛的问题之内。他歉意地望了他们一眼,说:“我没有你们勇敢,也没你们力气大。要说会些啥,最多是多看了些书,能讲几个故事而已。”
马碎牛和他的小伙伴们听到赵俊良会讲故事,十分高兴,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快讲,快讲!讲一个打仗的故事让我们听。”
赵俊良小心翼翼地问:“有句话我不吐不快,能不能让我先说一下?”
“能”、“能”、“能。”周围响起一连串的催促声。
赵俊良对马碎牛说:“你刚才提到‘皇上的帽子’,其实那不是帽子,叫皇冠。在古代‘冠’和‘帽’是不同的。扣在头上罩住头发的是帽子——这和现代的叫法一样;比帽子小,只负责在头顶束住头发的叫‘冠’。古人头发长,才有‘冠’这个装束,现代人——”赵俊良看了一眼马跑泉五虎上将青苍的头皮,嘴一扁,笑了,说:“不需要了。”
“你就是要说这句话?管球他是冠还是帽呢,净耽误时间——讲故事!”
赵俊良说:“讲‘三国’行吗?”
“行!”马碎牛第一个积极响应。赵俊良就从“桃园结义”讲起。这是他最熟悉的一个故事。他讲的节奏明快,要紧处又掌握的极妙,尤其是讲到张飞井中悬肉那段,只听的马碎牛坐立不安,以至于他脸上的表情忽喜忽怒忽惊忽悲;看的出来,他完全被赵俊良的感情语言控制了。
赵俊良太饿了。他讲了半个多小时后提议回家吃饭。
他只敢提议。他必须小心翼翼地与他们周旋,他的言行也不能出一点错。马碎牛却意犹未尽,看了看他说:“等一下再回家。我今天来,是要和你比水性的。看看是你城里娃水性好,还是我农村娃水性好。”赵俊良推却说:“我那天回去后就开始拉肚子,今天还没好。等我恢复了,将养上一个月后再和你比赛行不?”马碎牛怀疑地看了看赵俊良,说:“怯火了?”赵俊良说:“那到不是。”马碎牛说:“好。我和你商量个大事。我们五个人商议过了,我准备招安你。我看你是个文人,正是我们需要的;不像我们五个,个个都是英雄豪杰!我们马跑泉‘五虎上将’就缺一个军师,你是河南——城里娃,灵醒。瞎瞎主意多,又留着个特务头,长着个前梆子后马勺的颡。脸又白得像纸,细皮嫩肉的,我看,你就是戏台上的‘白眼狼’!我现在正式给你封个官,以后你就是我的军师——也就是宰相。”
赵俊良顿觉好笑。前不久他还称自己是“本帅”,今天就降为“五虎将”中的一员将官;行事中他处处把自己摆在至高无上的地位,却信口封了赵俊良一个比他还要大的“官”。赵俊良虽不想承认自己是“白眼狼,”却也不想争辩。看到马碎牛期待的表情,他也不敢笑。
他装糊涂。他很高兴马碎牛不把他当外人了——不是喜欢马碎牛——而是因为少了一个强敌,省却了很多麻烦。他觉得自己融入同令人群体的计划初见成效,获得友谊的愿望也有了良好的开端,就微笑着默认了马碎牛的“封赏。”
马碎牛见他并不反对,沿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从今天起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我的结拜弟兄——就像刘、关、张那样。”
这句话倒让赵俊良吓了一跳。他是知道什么是结拜弟兄的,他也知道男人之间的结拜意味着什么。他吃惊于马碎牛如此强横,根本不征求对方意见,把结拜弟兄这种意气相投的事搞的像恩赐一般。就真实情感而言,赵俊良实在不想和一个粗鲁而危险的家伙结拜成弟兄,但他又不知道怎么搪塞,就呆呆地看着马碎牛。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马碎牛张罗举行那烦琐的结拜仪式。赵俊良明白了,马碎牛的所谓结拜其实只是口头封诺,毫无实质内容;渐渐的也就放了心。
马碎牛豪气地说:“我给你介绍咱马跑泉的几员大将,你好知道他们的本事。”他指着皮肤黝黑、浑身都是肌肉疙瘩的男孩说:“他叫狗娃,马跑泉第二员大将。人长的黑,可能是他妈怀他时酱油吃多了。去年,他家的面缸里跌进去一个大老鼠,咋也爬不上来。他爸他妈干着急没办法,大老鼠龇牙咧嘴,叫了几个人都不敢下手——又不想放老鼠走、又不想把老鼠打死在面缸里。大人们束手无策。万众瞩目之下,狗娃大叫一声:‘我来’!他把袖子挽到了胳肢窝。大老鼠瞅见他的黑胳膊,吓得在面缸里猛转圈圈;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狗娃瞅着老鼠落脚处猛的一把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