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棍儿。”声音有气无力,充满了对生活的无奈却也含有一丝侥幸。两家茶水摊儿分别支起半间房大的阳伞,罩着摆在地上的一个四方矮桌和三两个小凳,一左一右夹着那河堤北岸的道路。茶摊上空无一人。矮桌上放着几个玻璃杯,里面盛满了暗褐色的茶水,杯口上都压着一块巴掌大的四方玻璃片。堤岸东、西两端的树阴下歇息着三三两两等候上船的人,大多目光浑浊、面有菜色,一个个或蹲或坐,守着简陋的行李闭目养神。
浪头忽然猛烈地拍打河堤,一条渡船慢慢地靠了岸。下船的人面色轻松、急切匆忙。上船的人密实地挤在一起,一候船舱腾空,便拖儿带女、提筐系笼地登上木船,就近在船舱里占据一个位子。
赵俊良目光随意地越过木船向前看去。
空气凝滞,水波不惊,河面上氤氲着透明的气流。它们一条条、一团团蜿蜒向上,飘飘荡荡、无色无形却又隐约可见。放眼远眺,河对岸的一切都被矮化了。村庄、田野和植被浑然一体,像波涛汹涌的绿浪更像连绵起伏的丘陵。离得远了,无论是树木还是房屋都模糊的无枝无叉、无棱无角。
三、五条大木船漂在河心。远远看去,小如菱角,依稀可辨上面载着的乘客和货物。
渭河太宽了,硕大的木船平静地漂浮在浑浊而宽阔的河面上有如飞驰的恒星固定在太空,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灵魂、凝固了一般。望的久了,这情景就让人产生错觉:这是一条长长的画卷。偶见波动也可能是遇到了较大的旋涡,头尾此起彼伏地微微翘动两下,像被微风轻轻掀动的树叶。
他坐过这样的大船。
去年夏天,叔叔带着他就是坐着这样的渡船到渭河南边的农田去拣拾菜叶和挖掘菜根的。不同的是那是在东边的“渭城渡”,是在渭城八渡中最大的渡口。那次乘船也是赵俊良的处女航,当时那种新鲜而又新奇的感觉随着时日的推移已渐渐退出了他的记忆,但乘船时的惊心动魄却给他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他跟在叔叔身后小心翼翼地登上了微微晃动着的大木船。在潮湿的木船上坐稳后就兴味十足地打量这位无脚的行者以及它的驭手和临时依附在它上面的行色各异的乘客。
这些来往于两岸的船只多是由两人合撑的两丈多长、八尺多宽的大木船。船头船尾有小面积的封板,船的两侧各有一条六寸宽的舷边与两头的封板相连,这条舷边就是船夫撑船时走动的通道。四道龙骨将下沉的船舱横隔成五个区域和兼作乘客的坐凳,赵俊良当时就坐在这样的一条龙骨上。船上设备简陋,两篙一绳而已。没有书本上描述的那种大铁锚和鱼篓,更没有见到行船时必不可少的救生圈。货物就堆放在脚下,一包一团、一筐一堆,活像未及处理的垃圾。高大健壮的摆渡人生得肩宽腰细,每人只着一条宽大的短裤,光着头,裸露着因长年暴晒而呈紫黑色的皮肤。他们精赤着脚板,稳稳立在船上。他们大声说话,行动间充满了自信。他们每人手中都持着两丈来长套着铁头的长篙,其身姿神态酷似了古代的将军。
船上的乘客很快坐满了,大多都是到渭河南边的菜地去拣拾农民收获时剥落的枯老菜叶的城里人。没有人感到羞耻,只有期盼果腹和满载而归的渴望。船要离岸了,启动似乎格外费力。那位五十岁左右的船夫背对船内站在船头左侧,他把长篙伸进了水里。两手抓着长篙的另一头压在肩上,神情平淡、面朝河岸逐渐加力;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却站在木船中间另一侧的舷板上。他面向船内,笑嘻嘻的,一副玩世不恭的轻松表情,嘴里发出“呵呵,走呀------”的长声,听起来像秦腔戏里的叫板。他看也不看后方,将篙头向后猛一插,身体突然失控,仰面朝天向后倒去,一眨眼,那筋多肉少的身板就几乎与船面平行!
赵俊良登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然而那船夫又没有跌落水里。他的脚下似乎长有吸盘,无论身体怎样倾斜,那脚板与船的接触处却纹丝不移,而且总能在倾斜到最大限度时不可思议地将身体弹回。这让赵俊良惊叹万分却又佩服的五体投地。
船离岸了,船夫撑船时身体再也不用倾斜的那么可怕了,神情间却多了几分专注和警惕。让赵俊良无比赞叹的是,当船夫用力和放松间,全身的肌肉在薄薄的皮肤下一块块的收缩、窜动,给人以力感也充满了音乐般的韵律。使人不得不惊叹肌肉的力量和人体结构的奇妙。看着一块块梭状的肌肉滑动在皮肤下所形成的一种活生生的生命跃动,赵俊良再也不去赞叹书本上印刷的“掷铁饼者”僵死的肌肉之美了。
船行河心,此时一两米直径的漩涡和并不高大的水浪形成的无形压力尤如达莫克力斯之剑,迫得满船的过客大气也不出。初次过河的人大都瞪大了不安的双眼交替望着水面和船夫,企图判断行船的安全指数。更有胆小的人就只看着自己的脚下,像埋头于沙窝的鸵鸟。惊疑不定和揣揣不安的神色使他们显得可笑、可怜。他们紧抓行囊的手背指节发白、青筋暴起,虽然坐在高不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