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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五陵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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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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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不但医术丝毫不比田道长差,即使经、史、子、集;道、释、儒、法;天文地理,占卜星象也样样精通。村子里那些自尊自傲、自认为有德有才的体面人这才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却说这吴道长也有几样怪癖,常于半夜时分站在高高的药王洞门外不言不动,只一袭道袍随风摆动。偶有夜半路过的人打招呼也是不理。到了天明问起却说不知。问及所以然也只是笑言“吐纳”而已。奇的是一年四季不关门:不关大门,不关大殿窑门,甚至也不关寝窑的门。更有一般奇处是吴道长开的药方不循常理却也奇特而有效。病人康复后,就“活神仙、活神仙”地恭维;念他的好处,有送鞋送衣服的,也有给粮给钱的,他从不推辞,坦然受之。有些受恩颇深的人家,希望能重谢他,问他需要啥?他最多也是看那小道童一眼,说声给娃做身衣裳或给长生做双鞋吧。由于不贪不嗔,吴道长在这一带人缘极好。

    马垛因了接生婆一句话,天不明就奔了药王洞。他是个急性子,提了二斤包谷面,一只脚跨过大门就高喉咙大嗓子地喊:“吴道长在么?吴道长在麽?我是马垛,有个急事。”

    吴道长掀了寝窑的门帘迎了出来,瞧见马垛那架势就笑嘻嘻地说:“进来坐、进来坐。”伸手接过了马垛递过来的面袋儿,转身递给身后的长生。这小道童已经三岁多,不像个玩具娃娃了。虽然身体瘦弱却出奇地懂事。他接过面袋后恭敬地低下头,说一句:“多谢马叔”转过身走了。马垛随口赞道:“真是个灵醒的娃娃。”

    吴道长喜庆色上脸地问:“生了?”

    马垛马上还以喜庆之色,回道:“生了、生了,生了个牛牛娃!”

    “恭喜,恭喜!是啥时间生的?”吴道长关切地问。

    “就是枪炮声炸响的时候生的。”马垛特别强调“炸响”两字,语调里充满了提醒和询问。吴道长笑而不答,左手大拇指在其余四指的关节上点来点去,子午卯酉地自言自语一番,依着天干地支的规矩道出了孩子出生的年、月、日、时,然后摸出一张皱纸就列出了马碎牛的生辰八字。沉吟片刻,吴道长说:“此造年上是己丑,月上己巳,最要紧的是生日,你娃生日上是戊申,生的时辰却是甲子。八字之内金木水火土样样齐全,干支戊己为土、巳申相合,合而化火,火再生土。甲戊相合,再化土。总之,八字一片厚土——土命人------太硬。再看大运流年-------”

    马垛一句不懂。急了,连问:“啥?啥?你说的啥?我听不懂。只听你嘴里一片土、土、土。我儿跟我一样,也是个土里刨食的命?”

    “你呀,你是不懂。你儿八字要全是土那就不得了,那是皇上的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懂不?我想你儿还没有那福气。你还嫌土多了?”

    马垛嘿嘿笑了,说:“你干脆就说这娃将来是瞎是好?”

    吴道长不紧不慢地说:“你儿命里一片疆土,他头顶兄弟,义气当先;脚蹬官帽,粪土仕宦;决不是个小脚色。将来占土兴旺,失土遭殃。命运是大起大落,也算一个豪杰。虽说土厚文上有欠,但一生有贵人相帮------”

    “贵人?得是皇上?”马垛的眼睛格外明亮。

    吴道长笑了:“皇上当然是贵人。但你娃命里的贵人却不是皇上。那应该是一个和你儿年龄相当的木命人,此人通灵机变、颇具松柏之气,也许是唯一能克制你儿的人了。等着吧,也许------再过十多年你就见着了。”

    马垛半信半疑。“哦——你接着说。”

    “你这儿性格略嫌莽撞,但做事仗义,只是------只是刑伤附体;起,则为万人之首,落,则有牢狱之灾------”

    “牢狱之灾?坐监狱?”马垛的面色唰地变了,正在装旱烟的手不由得就慢慢抖了起来。吴道长看了看他说:“你也不用害怕。但凡世上的英雄好汉,没有不吃尽苦头的。你信了就是真,不信了就是假。只是这娃来的时候有点蹊跷------”吴道长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子沉吟起来。

    “咋都是这句话?‘来的时候不对?’那你说他该啥时候来?”

    吴道长笑了,说:“**一统天下已成定局。我不明白的是,为啥十几年以后你儿子能起兵草莽,还有千军万马追随其后?”

    马垛惊喜中不乏傲气:“那我儿说不定是**的军官呢,领个千军万马有啥奇怪的?”

    “不可能。你儿成人后不会从军------”

    “那你是啥意思?”马垛疑惑地问。“我儿造反?当土匪?这------这狗日的以后是土匪?”马垛被自己的推理吓住了,他瞪圆了双眼,紧张的手也不抖了,只是紧盯着吴道长,搜寻着那十几年以后可能发生的骇人的答案。

    “看来不像是土匪。”沉吟片刻,吴道长说:“土匪不会善终的。你儿后来还有几个‘大起’,我也闹不明白。听我一句劝,马垛,不管家里有多难场,将来一定要叫娃去念书,以文克武,也许能化掉他的戾气,不然你就把娃害了。”

    马垛一厢情愿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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